她厚着臉皮拉着小夥子往水井去：“來來來，嬸子正要燒水給我家的調皮小崽子們洗腳呢，你給嬸子打幾桶水上來成不成？你看我手都傷了，實在心有餘力不足。”
小夥子看着是個桀驁不馴能懟天懟地的，可光是看他和家裏鬥氣的方法，是不喫不喝一聲不吭在大太陽底下站軍姿，楚婕能看出來這孩子是個好的。
此時也是，他明明是火冒三丈要奪門而出的架勢，被楚婕一拉，竟老老實實去了，紮實地打了桶水上來，順手就給倒進大鍋裏頭，還給捅開了煤竈！
楚婕笑眯眯看着他做完了這些，小夥子接觸到楚婕的眼神，臉慢慢就紅了。唉，賭氣這種事情，是最不能中場休息的，這一暫停，可不是就泄了氣麼？
他就愣在了廚房裏，也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了。要不是楚婕租了他家的房子，算得上是個客人，他必然要白她一眼給她臉色看的。
“小費”也有些不知所措，還是楚婕上前，又一次不由分說拉着小夥子往院子裏走。
一邊走，還一邊招呼自家的小崽子們：“都快出來，今兒不是還和娘說嗎？最想要個小哥哥了。這裏就有個現成的，京城裏的大哥哥呢！快請大哥哥給你們講講京城的事情，回去了還能對小夥伴們講講呢！”
大哥哥：！！！
小崽子們：雖然我們今天沒和娘說想要個大哥哥，但娘既然說我們說了，那我們一定就說了！
以安生爲首的小崽子們就魚貫而出，自來熟地把小夥子抱住了！仰着頭眼睛亮晶晶看着大哥哥！
“大哥哥，你是在京城長大的嗎？”
“大哥哥，你上學嗎？”
“大哥哥，你去看過長城和故宮嗎？”
“大哥哥……”
這羣小崽子，他們好大的膽子！他可不是什麼笑眯眯給陌生孩子講京城掌故的好少年！他超兇的！他外頭一幫子兄弟，給人拍板磚開葫蘆瓢那種！打砸搶能叫人家破人亡的那種！
他超凶地皺起眉頭，板起臉，眼神裏釋放出不好惹的信息！
可……可這羣小崽子們，是不是沒見過什麼世面呀？怎麼都不會看人臉色的！他明明都擺出來“生人勿近、近了傷身又傷心”的絕兇表情，他們怎麼還抱着大腿不肯放的？！
小崽子們：嘻嘻，大哥哥色厲內荏的表情，和娘好像好像的！
她們陷大哥哥於狼窩虎穴的老母親，給“小費”投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就沒再管這邊，而是折回了廚房，快手快腳調了碗玉米麪糊糊。這面還是她從安家村背過來的，研磨得極精細，喫起來一點都拉嗓子。
廚房後窗對着塊小小的自留地，楚婕探出頭去，看着裏頭種了青青翠翠的小菜，便又去問那“小費”——這回輪到他在院子裏站軍姿，怔怔望着被小崽子們纏住的小夥子發呆呢！
“大哥，我能不能在你自留地裏掐一顆青菜？”
三個語氣詞出口，“小費”可能又怕楚婕聽不明白他的意思，慌慌張張地自個兒繞到廚房後頭去，拔了五六棵菜出來，抱了滿懷。
他也沒直接交給了楚婕，而是洗得乾乾淨淨了，拿個小籃子裝着，站在廚房門口，遠遠遞給裏頭正攤玉米餅子的楚婕。
楚婕都覺得有點好笑，過去接了，這許多的青菜，也實在過於實誠了些。鍋裏的玉米餅子底下的那面已經金黃了，她在上面打了個雞蛋，撒上鹽，用鍋鏟把雞蛋在玉米麪餅子上鋪開來，再鋪上一層的青菜，熟了就捲起來，如是做了四個餅子，玉米麪的馥郁香氣和雞蛋的甜香撞上了青菜的清新，哪怕沒能刷層面醬，喫起來味道也不會差。
青菜還剩了好多，她就着鍋裏剩下的油星，加了半瓢水，灑了鹽花進去，煮開了，青菜都倒進去，不過一分鐘，一鍋青菜湯就得了。
廚房裏這動靜，這香氣，引得院子裏的小夥子都有些坐立不安了。因爲和他爸鬥氣，他一天沒喫飯了，中間唯一喫過的，就是楚婕給的那碗骨頭湯了。
這會兒聞着玉米餅子和青菜湯的香氣，他的肚子再也忍不住，咕嚕咕嚕叫起來。安生沒太給中二少年挽尊，笑得很沒有求生欲。
“大哥哥餓啦！”
大哥哥的臉紅得要炸開了，大哥哥表示很想把小崽子們一腳踢飛，看他們還敢不敢把他老虎當大貓親熱！大哥哥……
大哥哥剋制不住看着楚婕端出來一碟玉米捲餅，眼睛都有點直了，喉嚨滑動着，口水氾濫着，這副情景，是當真威風不起來啊！
這院子裏光禿禿的，大哥哥是帶着小崽子們坐在屋檐下的臺階上呢。楚婕也沒講究那麼多，直接把碟子也放臺階上了，跟吩咐自家小崽子似的，很熟練地就使喚上了大哥哥。
“廚房裏還有一鍋青菜湯，我手還傷着呢，小夥子，你幫嬸子端出來行嗎？再拿幾副碗筷出來。”
大哥哥瞥瞥楚婕的手，心裏想着老子可是能把人的手打斷的人吶！你這點傷算什麼！況且也不關我的事吧？總不能因爲我給你拿了藥，就賴上我了吧！
他內心對楚婕激烈腹謗着，身體不知道怎麼搞的，已經往廚房去了。
先把鍋端出來，再是四雙碗筷，沒來得及思考更多，變聲器的公鴨嗓子已經在粗聲粗氣問安生：“想喝多少？！我給你盛！”
這青菜湯可燙着呢，別回頭這咋咋呼呼的小屁孩燙着了，他的娘又要找理由叫他幫忙，幫點忙沒什麼，關鍵她妨礙人吵架啊！火氣發不出來，很容易內傷的！
楚婕笑眯眯的，對這小夥子的觀感又好了一層：別看他口水吞嚥得兇猛，可他應該是沒想着要喫。拿四副碗筷，這是隻算了他們孃兒四個呢！
楚婕折回廚房裏，另外拿了兩副碗筷出來，招呼“小費”：“大哥，這是你家的菜，我借花獻佛，請你們父子喫頓簡單的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