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婕在行軍牀上努力不發出動靜地輾轉反側。可無論怎麼疲憊,睡意始終不來找她。

    她最後坐了起來,來到紀東方牀邊,擠上了不大的病牀,窩在男朋友胸口,慢慢睡着了。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她對這個懷抱竟然沒有絲毫的陌生感,擡起頭摸摸男朋友下巴上短短的鬍渣子,簡直愛不釋手。

    摸了半響,又伸出食指在他下巴上戳了戳。

    “喂,紀東方,你以前有沒有幻想過這樣的場景?是不是做夢都想要早晨醒來時,你乖巧可愛的女朋友就睡在你身邊?唉,你真是個小可憐兒,好不容易美夢成真了,偏偏無知無覺的。

    “你以爲這樣的機會每天都能有嗎?想得美!我可告訴你,你要再不給老孃好好醒過來,老孃就要甩了你,再去找別的小鮮肉、小狼狗!他們個個比你年輕、比你帥、比你會甜言蜜語、比你有才華,人家還有八塊腹肌,摸起來可爽可爽啦!

    “到時候我就叫小崽子們叫人家爸!我還和人家結婚,穿可美可美的婚紗。就辦一場草坪婚禮,請整個樂隊來給我們演奏音樂,自助餐都是海鮮的。

    “我的新郎穿着筆挺的西裝,挽着我的手走過長長的紅地毯。說無論是生老病死,無論是高峯低谷,他都願意和我不離不棄。然後我們就在世人的祝福和見證下擁抱親吻,環球旅行度蜜月。還要把我們的照片寄給你看,問你羨慕不羨慕、嫉不嫉妒,後不後悔?!”

    她說着,好似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轉眼間,眼裏寫滿了悲傷。

    她緊緊閉着眼睛,湊上去在男朋友的下巴上吻了一吻,在他耳邊用微如蚊吶喊的聲音道:

    “唉,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都不想要。紀東方,我只想要你。”

    眼淚流得紀東方滿脖子都是,她長長舒口氣,爬起來小心地替男朋友擦乾了。轉身要下牀,整個人都定住了,無法動彈。

    隔壁的病牀上,紀京生虛弱地睜着眼睛,帶着欣慰和慈愛的笑意看着,哪怕眼睛裏黯淡沒什麼光亮,可他是睜着眼睛的!他是明明白白活着的!

    楚婕鞋都沒有穿,直接撲了過去:“老爺子,你醒了?”

    紀京生溫和的眼神往下移,嘴脣蠕動着好像要說什麼。

    楚婕忙將耳朵湊了上去,聽到紀京生艱難地說了兩個字:“鞋,涼。”

    楚婕沒反應過來。順着紀京生的視線,才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要穿鞋,地上涼。

    怎麼回事?她最近軟弱的時候也太多了,又有種要流眼淚的衝動。她也真的沒有忍住,就讓眼淚流了下來。又哭又笑地穿好鞋,她握握老爺子冰涼的手。

    “您等等,我這就叫醫生過來。”

    老爺子反手拉住了她,緊緊地不叫她走,嘴脣再次翕動着。楚婕忙湊上去聽,卻聽老爺子一字一頓地道:“東,方,一,定,會,醒,來,的。”

    等楚婕想明白老爺子這麼說的用意時,臉騰地就紅透了:紀京生一定是早就醒過來了!

    他看到了楚婕沒羞沒臊地和紀東方擠到一張牀上;也聽到了楚婕威脅紀東方的那些話——要找更帥、更年輕、肌肉更硬的小鮮肉小狼狗什麼的;要讓小崽子叫別人爸什麼的;要和別人擁抱親吻、環球蜜月旅行,還給紀東方寄照片、拉仇恨什麼的……

    她想原地去世!她想縫上自己這張賤嘴!在未來的公公面前,威脅男朋友要爬牆可還行?!

    她訕訕地退後兩步,慌張地指着病房門口。

    “我去找醫生,您在這裏等着,哪也不要去。”

    她說完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幸好是說去找醫生,不是說去買橘子,不然整個劇情都不對了。

    紀京生眼裏的笑意更深:他都這樣了,還能去哪呢?阿潔怕是又歡喜又不好意思,都快要胡言亂語起來了。

    院長親自來給紀京生做了檢查,覺得他的恢復狀況很是喜人。按照這個勢頭,很快就能夠正式脫離生命危險。

    小崽子們都軟軟地圍在紀爺爺身邊,拉拉紀爺爺的手,摸摸紀爺爺的臉,在他的耳邊輕聲表揚。

    “紀爺爺您真棒!要繼續加油吶!給紀叔叔做個好榜樣!”

    紀京生的整顆心都在慢慢回暖。他雖然虛弱地躺着,說不了什麼話,也沒法兒擡起手摸摸小崽子們的頭。可他的憐愛都用眼神精準地傳遞給小崽子們了。

    是呀!他要加油活着,好好活下去。這些都是他的孫子孫女們,他還要發揮餘熱,把他們教育成正直善良的人;給他們創造條件,讓他們大展拳腳,去造個花團錦簇的未來。

    老人也來了,這兩位素未謀面卻神交已久的功臣,他們有着共同的信念,曾經爲了同一個理想而奮鬥。他們也遭受過同樣的挫折和磨難,可他們都活下來了。

    兩雙佈滿硬繭的手握在一起,一切盡在不言中。

    楚婕趕着回到租房做了頓早飯,青松在廚房外頭來來回回走了幾圈,想搭話卻又開不了口的樣子。

    楚婕注意到了,主動問他:“你喫早飯了嗎?”

    青松的臉爆紅!他還以爲楚婕是懷疑他想來蹭飯呢,並不是好嗎?!雖然她做的東西好喫,但他也是要面子的!

    他硬邦邦解釋道:“我……我喫過了。我沒想向你要東西喫。我就想問問你,你……今天還要我給你照看孩子嗎?”

    楚姐想了想問他:“你今天有空嗎?如果不給我照看小崽子。你要去做什麼呢?”

    那還能做什麼?當然是和同學們去日天日地啦!

    他煩躁地搓搓頭,用少年人變聲期特有的粗噶嗓門,對楚婕沒好氣道:

    “昨天就爲了帶你家的孩子出去玩,我沒能參與大事。今天可不行了,我跟你說!我今天必須要去!大家都去,我幹什麼不去啊?!”

    楚婕臉上就帶了討好,小心翼翼地求青松大哥哥。

    “青松小同志,我跟你說說我的情況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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