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婕覺得這個可以有,就是到了她那個年代,也有人回到鄉里去,包一座山,種種果樹,收成也是可觀。

    “那你怎麼一直不說?”

    紀東方有些無奈,他媳婦兒雖然謹慎,到底不是本土出身。

    “還是剛纔的顧慮,隊裏的發展進步,現在已經太顯眼了。步子邁得再大一點,安家村別的隊怎麼想?別的大隊甚至是公社裏頭怎麼想?”

    真有人興風作浪扣個帽子,到時候人人自危不說,辛辛苦苦打的根基,只怕也要被人連根拔起,毀個乾乾淨淨。

    楚婕聽着嘆口氣,搔搔紀東方的下巴。

    “你說得對。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人如此,集體也是個如此。”

    紀東方也知道媳婦兒心裏那些虧欠感,真的,有時候當你處於某個羣體中間,明明你對他們的厄運沒有義務。

    可是當你看到他們的掙扎和痛苦時,你自己過得好一些,都似乎是種罪惡。

    “等以後,等你的善意可以光明正大的時候。”

    那時候,你就大顯身手吧。

    不過到底把媳婦兒這些小情緒放到了心上,第二日村裏的人還是來做辣白菜,紀東方下了班沒有回來,直接去了方大山他們村子。

    也是巧了,一去,方大山還是在相親。

    這回是個村裏某個嫂子的孃家小妹,想着能和隊長做親戚,積極撮合。

    有點私心是沒什麼,可這小妹吧,就是個膽小如鼠的性子,方大山說話的聲音大一點,這姑娘都要被嚇得彈跳起來的。

    那嫂子看着還一臉的姨母笑,彷彿這麼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正是投了方大山的喜好。

    方大山: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就這麼着,方大山見了紀東方,再次跟見了救星似的,騰地就撲過來,抓住了紀東方的大手,死也不肯放了。

    “紀同志!你是爲那啥事來的吧?正好,我剛得了消息,正想着去找你了。這事急得很,我這就跟你說明白了?”

    說着,還擠眉弄眼示意紀東方配合自個兒的表演。

    紀東方似乎比他還着急,忙點了頭:“確實確實,我也是等不急,尋到點空擋就來找你了。只是……”

    他似乎有點猶豫,看了看一屋子的親戚媒人。

    “沒事沒事,公事重要,我跟你邊走邊說吧。”

    他急急忙忙和屋子裏的人交代了一聲,拉着紀東方就走,火燒屁股的樣子,不像逃婚的,倒像是私奔的。

    且不說一屋子的人如何面面相覷,這兩個人走到外頭,紀東方忍不住就笑了,那方大山也有些赧然,掩了掩臉,下死勁在上頭搓了搓,好像要把不好意思的情緒都從臉上一口氣搓掉似的。

    “實在是……在咱們這地兒,有沒有娶上媳婦,就不是自個兒的事,是一家子甚至一個村子的事兒。”

    尤其是他又當了個隊長,縣官不如現管的,盯着的人自然很多。

    紀東方也不好在這樣事情上說什麼,索性就沒接話,轉到了來意上頭。

    “方隊長,你們隊裏,社員們日子過得如何?”

    唉,你這話問的,可要我怎麼回答你呢?

    實話呢,就是都過得緊巴巴,田地就那麼些,產量左不過畝產幾百斤,幹得好或者幹得壞,最後決定命運的,還是老天爺是旱是澇。

    像是老劉家,日子過得天天在泥地裏打滾,你要他有多高尚多無私,做不到啊!

    可這話叫方大山說吧,他心裏也老老過不去了。爲啥?他是個青年幹部,老覺得自己對全隊的人負有責任。

    結果全隊的日子過得水深火熱的,他可不是覺得自己沒啥用嗎?

    他就跟牙疼一樣,嗦着嘴把隊裏的情況說了,末了才反應過來。

    “你問這個是要?”

    紀東方這不是想了嗎?阿婕她時不時吧,會覺得她自己本來能做更多的事,幫助身邊的人過上好日子。

    可這不是現實不允許嗎?

    紀東方覺得阿婕是個心胸特別開闊的人,她其實不會說一定就只能安家村過好了,什麼都緊着老安家來。

    不是的,她就樂意看到有人因爲她過得好些就成了,至於是誰,沒區別啊!

    “阿婕和我覺得你可以在你們隊裏試試。安家村背靠着秀峯山和秀水河,地理條件是很便利的,但你們這裏也不差。爲了保護水土,佔用山林不太可取,不過你們這裏的荒地其實很寬,都種上果樹,過得幾年,綠樹成蔭果實累累的,運到外頭去賣,或是村裏自行弄個罐頭廠什麼的,日子紅火起來也不是難事。”

    方大山一聽就心動了,荒地的問題,不管在哪個村都是老大難。

    突然有個人來說這部分土地可以利用起來,集體種上果樹,也是集體獲益,爲什麼不幹一干呢?

    反正咱們人力都有,不過就是拋費些力氣,那有什麼!

    他當即就要去找隊裏的幾個幹部說,被紀東方勸住了。

    “我聽說隊裏的事情再簡單,都有搞成複雜的時候。哪怕再好的事情,你一時半會兒是拿不出利益來的,可大家卻要付出實實在在的勞動,一滴汗珠子摔八瓣,還真不一定羣起響應。”

    說白了,哪個集體裏都有短視的、自私的攪屎棍。

    行吧,方大山把這事記在心裏,到底怎麼拋出來,慢慢設計唄。最好是把所有的問題都想明白了,到時候不管誰來問,都有話去回答人,那就能掌握了主動權,節奏都把控在自個兒手裏了。

    方大山心裏自然是感激的,安家村不好做出頭鳥,紀東方本可以什麼都不說的。

    可他能來這一趟,把這個主意分文不取送給了他方大山,這情意,方大山認。

    “還有那老劉家的事情,最近那家裏還亂着呢,鬧着分家,到現在都沒有掰扯明白。劉長生是知道了他昏迷不醒時那一家子乾的畜生事了,也沒說出個什麼來,照樣天天住在雜屋裏,只是聽說不咋出門了。”

    劉長生說無辜也不無辜,說活該吧,好像也沒到那份上。

    所以,就是個自私愚昧的糊塗人吧。他自己的人生,樂意叫人壓榨,別人還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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