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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建國最後是從李芹房裏逃出來的,躥到院子裏時還心有餘悸,生怕他娘拖着並不算利索的腿腳追出來。

    楚婕正從竈房裏灌開水出來,見狀笑得前仰後合——原來不管哪個年代,過年都是催婚大業的漲潮期。

    安建國撓撓頭:“阿姐,我這兩天回老院子住着去,等都收拾清楚、把屋子都燒熱了,再接爹孃回去過年?”

    是了,安建國一回來,他們一家三口肯定是要回老院子過年的。只是安建國這主意,分明就是要逃避李芹的火力。

    楚婕可不是啥好人,揚揚眉,好似不懂她弟心裏的小九九。

    “啊?頭前劉木匠帶着徒弟在老院子做火桶,已經裏裏外外整過一遍了,炕道什麼的也都通過了,你就是現在燒上,今晚保證就熱乎乎的。”

    安建國:“……阿姐,我想靜靜!”

    楚婕噗嗤笑了,用了一個充滿了古早味的爛梗:“靜靜是誰?”

    “……阿姐,你幫我跟娘說說,我現在真沒心思找媳婦。”

    “你阿姐忙着呢,沒看我正追求進步嗎?這些家長裏短、男情女愛的事情,我因爲過於清高而懶得理會。不是幫不了你的忙,實在是……懶得幫。”

    安建國簡直被她的誠實驚呆了,還沒反應過來呢,他阿姐已經昂着下巴,妥妥一個目下無塵的清高才女,端着她的熱水壺施施然回屋去了……

    安建國找不着盟友,他向來拿爹孃可憐兮兮的懷柔招數沒轍,沒得辦法,只能當真從家裏避出去。

    在村裏走着走着,不自覺就走到養殖場那地界兒。從京城回來後,他也在這項事業上投注了許多心血,最後退出來,心裏不是沒有惆悵。

    如今隔着圍牆看到裏頭修起的一排排房子,倒是生了幾分豪氣來:豁出去幾年好生學一學,我就不信,到時候我還幹不出個名堂來。

    也是真巧了,他正要走呢,那頭小安隊長正往養殖場來,遠遠見了他,趕緊着叫住了。

    “建國,回來了?”

    安建國忙應了,過去寒暄了一陣,小安隊長很是熱情,拉着他就不讓走了:“這大冷的天,昨兒凍死了一隻雞,沒法子,燉了做鍋子喫,可叫你趕上了,一起喝點兒?”

    盛情難卻,安建國跟着去了。

    如今快到年關,上頭進駐在養殖場的人都回家過年了,小安隊長和他本家一個大伯坐鎮,本來就預備着喝酒的,多了個安建國,正好熱鬧。

    安建國到底是在外頭獨當一面過的人,和人交往時,那些歷練出來的從容和底氣就顯露出來了。

    這會兒,是大伯問安建國的“大學生涯”。

    “我從前也沒上過什麼學,懂的知識沒有我家秀萍多,還是家裏逼着多看字典學習,纔多認了幾個字。本來想着大學呢,哪裏是我這種人攀得上的?不過去了,心裏又安定了。最怕的不是基礎差,是思想不過硬,不追求進步。只要願意上進,總能慢慢學到點東西的。”

    安建國還不太會拐彎抹角,其實這背後的意思,是同學們未必都是有學問的,講究的也是出身和思想罷了。

    小安隊長到底大小是個官兒,覺得那算什麼事兒?如今安建國和他不構成競爭關係,他也樂意指點幾句。

    “到裏頭,同學裏就沒有簡單的。你多處好了,以後可有的是好處。”

    真的,人脈比啥都好使,多認識幾個排面上的人,你的格局大了,路也好走的。

    安建國笑笑,歸根結底,打鐵還需自身硬。你要是一無是處,那些有門路的“朋友”,人家又憑什麼要和你玩耍呢?

    再說了,他現在真切感受到知識的好處,真心覺着,只有自己的本事,那纔是別人搶不走的最大財富。

    但他聽得出來,小安隊長這話純粹出自於好意:“多謝你指點着,我自己好些事情都是懵懵懂懂的,出了不少的笑話兒。”

    小安隊長興致勃勃,叫他講講。

    安建國就講他第一次去上課,找錯了教室,進去時已經快上課了。這可把他急死了,進了教室門跟被套了脖子的狗一樣,滿地兒轉圈圈。

    “真是急得一腦門子汗,老師都快來了,可我還不知道自己要坐在哪兒呢。真的,可傻了,也不知道要去問誰,就憋着在那兒瞅,就想着哪裏座位空着,估摸着就是我的了。結果一看,空了好些個位置呢,這可找誰說去?”

    結果滿教室的同學都快笑瘋了,他才反應過來,紅着臉去問一個同學,嗨,這座位根本是隨便坐的!

    這是多麼小的一件事啊,況且安建國都二十四五了,照理說,即便不知道這些細節,也不應當這麼侷促纔是。

    安建國就感嘆:“可當時真的是,就想鑽到地裏去。再和同學們熟些了,裏頭好些都是家裏……家裏對社會貢獻大的,這樣的人見過的世面哪怕有限,那也是我們不能想的。”

    因爲自己見的少,就容易生了怯意。這還是安建國善於調整心態,不然,哪來的定力一心只顧學習和掙錢呢?早就像小安隊長囑咐的那樣,爲了把自己裝扮成和別人一樣的“衙內”,學些長袖善舞的本事了——他導師能在一幫子學生裏把他挑出來,瞧中的正是這份定力。

    小安隊長仰頭喝了盅酒,莫名地,就想起紀南方到村裏來時的情景。

    其實轉頭想想,縣官不如現管,就算紀南方地位再高能力再強,和他小安隊長又有什麼關係?他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爲哪般呢?

    還是自己心裏生了卑微,先把自己放低了。

    “建國啊,我也是慢慢想明白了,白老和萬老兩個老爺子如今在教村裏的娃子,這真是好事,大好事啊。”

    安建國很是贊同:“肯定的。他們教出來的孩子,光是見識和觀念,就和我們不一樣的。”

    是了,我們這代人已經如此了,也就是希望下一代的孩子們,能昂首挺胸走到外頭,走到城市裏去,能自豪說一聲“我是農民的兒子”。

    可照楚婕對安建國的說法:這一代人,且有翻雲覆雨的機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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