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婕一直聽得認真，沒有打斷他，這會兒她點點頭，表示認同。
“你說得很對，這部分成本是省不下來的，而且，你攤子鋪得越大，貨走得越多，成本就有可能越大。”
展凌雲眨眨眼，這下子是徹底沒跟上節奏：既然你知道成本省不下來，那你……就是逗我玩的嗎？
紀東方：不好意思，我媳婦兒真沒這麼閒。
楚婕腦子裏也是閃過了一些清晰的念頭，但還沒有成形呢，正要一邊說一邊釐清，門邊響起了動靜，是紀京生回來了。
小崽子們殷勤地迎接爺爺進家門，安寧寧給倒了水，安平給提了公文包，安生揹着手，笑嘻嘻對着爺爺樂。
紀京生心情瞬間熨帖得不得了，一把將安生抱起來，作勢要偷看他藏在身後的東西。
“我們安生小同志這是給爺爺準備了驚喜嗎？”
安生點頭，想想，又搖搖頭：“不只是我，我和哥哥姐姐們一起買的，用的我們掙來的血汗錢。”
所以，爺爺，你可一定要喜歡呀！
紀京生果然期待得很，鄭重其事地將安生放下了，自個兒也坐下來，和小崽子們平視着，也好讓他們看到自個兒被“驚喜”的表情。
三個小崽子們排排站，安生小同志佔了C位，他左右對哥哥姐姐們揚揚眉毛，示意：我要行動啦。
行動吧，來吧！
“噔噔噔噔噔噔！爺爺，這是我們送您的禮物，祝您工作順利，心想事成！”
小崽子們竟是排練過，安生將手伸出來的瞬間，異口同聲地，將祝福的話喊得嘎嘣脆。
紀京生凝神一看，生狗的小胖手裏，是一支烏黑髮亮的鋼筆，樸素至極，沒有丁點的花哨。
紀京生卻是一眼就愛上了，珍惜地接過來，擰開筆帽，手指觸觸平滑的筆尖，他固然用過許多好東西，可既然帶了“祖父”濾鏡，這一刻自然什麼都比不過小崽子們的心意。
小崽子們對於紀京生的反應喜得很，安生就扭着肥屁股，爬到爺爺身上去了。
“爺爺，喜歡不？以後，就要拿着我們送的筆，去做對社會最有用的事哦！”
紀京生託了他一把，爽朗大笑起來：“好！爺爺答應你們。”
展凌雲在旁邊看得眼饞，油然而生一種失落。
“只有爺爺有嗎？這麼好的禮物，我也想擁有！”
有！怎麼可能沒有嘛！這不是一大家展伯伯就忙着和爹孃說生意的事情，他們還沒來得及獻寶麼！
這回就不整“驚喜”這類的花活了，安平將禮物翻出來，捧給展凌雲看。
“伯伯，喜歡嗎？”
展凌雲：……
他低着頭，呆呆看着手上的禮物：一個保溫杯……
“這……這麼樸素和實用的嗎？”
那可不呢？安寧寧瞅着伯伯不像是驚喜交加的樣子，尋思着或許這禮物沒有送到他心底裏？
她就多解釋了那麼幾句：“展伯伯，聽說您常走南闖北的，時常在火車上，喫飯什麼的都不方便，身體肯定可不舒坦了。以前我們有哪裏不太舒坦了，我娘老笑着叫我們多喝熱水。可多喝熱水，有時候真的管用呢。”
展凌雲一下子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剛見了這杯子，只當小崽子們隨意敷衍他呢。原來，竟是很走心地選擇和比較過的麼？
多年來看盡人情冷暖的漢子就有點……受不住了，握着杯子，眼睛有點熱，心裏亂糟糟了半響，扭頭衝紀東方吼了一嗓子。
“三個！這樣的娃你有三個呢！三個！”
我一個都沒有。
紀東方：“……所以呢？”
“給個我吧？”
一個就行，真的，我不貪心，一個就足夠了。
小崽子們：？？？？怎麼送禮物還送出個驚天大危機來啦？好怕怕，以後可能要離展伯伯遠一點……
展凌雲也是個急性子，這會兒話題都叫家長裏短岔過去了，可喫過了飯，他迫不及待又把楚婕叫住了。
“阿婕，我們之前好像還沒有聊完。”
楚婕想了想，索性跟紀京生借了地方：“爸，借你的書房說說話？”
劉阿姨還沒太習慣小崽子們飯後收拾碗筷飯桌呢，這會兒頗有點手足無措盯着安寧寧擦桌子，聽楚婕這話，不由目光就朝紀京生飛過去了。
也不怪她異樣，紀京生的書房還是挺要緊的，像是紀南方上家裏來，紀京生從來沒有叫他進去過。昨兒紀東方兩口子進去，劉阿姨想着那是初初到京城來，老爺子怕是有什麼要緊的話囑咐——不然這兒媳婦兒不懂得分寸，說錯話做錯事得罪了人，多少麻煩呀。
可這會兒，卻是楚婕沒有眼色了。
正想着，就見紀京生擺擺手：“自己家裏，你隨意用就是了，哪裏還要問我借？”
劉阿姨心裏微動，只覺得紀京生這態度實在大有可探究的深意，緊跟着，又暗暗抽了口涼氣。
卻是楚婕往書房走去，不知道想到什麼，又站住了，轉頭道：
“要不，爸也來一塊兒說說？”
真的，劉阿姨有點替楚婕嘆息了：她自然知道楚婕對紀家父子有“恩”，可今時不同往日，紀老爺子是什麼身份？住在這大院裏的，哪怕兒媳婦也是門當戶對的好出身，可從來沒有敢對當家掌權的長輩這麼着的。
這農村寡婦，怕是太把以前的恩情當回事，骨頭有些輕了。
劉阿姨自然有她的見識和智慧，可她到底，並不理解這一家子相處的模式。
只見紀京生端着杯茶就站起來：“行，我聽聽。”
劉阿姨就注意到了，楚婕用的詞是“說說”，到了紀京生這裏，就成了“聽聽”，她莫名地，就覺得裏頭有點意思。
大家哪裏知道就這麼點小細節，竟讓劉阿姨腦補了這許多微言大義呢？不過就算知道了，也未必在乎就是了。
且說展凌雲也有點懵圈：我們要說的是不能放到檯面上的私人買賣啊喂！哪怕老爺子知道有這回事也不好當着他的面堂而皇之討論吧？！
你就不怕老爺子爲了避嫌爲了風險控制直接把我們咔嚓了麼弟媳婦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