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命得想要上前阻止，卻發現自己和她像是被擱在了兩個空間。明明人就在眼前，他卻怎麼也觸摸不到，接近不了。</p>
同一時間，另一個冷靜的聲音在他腦海中自我安撫——這不過是琉珖設下的幻境，一切都是假的。阿芫不會有事，她不會有事。</p>
可是看着眼前的場景，再多的安撫和理智都是徒勞。</p>
陵遊目眥欲裂。</p>
下一瞬，眼前以及周遭的一切忽然開始消逝，除了他以外的一切人事物在一瞬間盡數化作泡影。</p>
再然後，他回到了華胥國的那處山林中。此處的景象和他入幻境前沒有分毫差別，燃盡的火堆仍靜靜處於原處。</p>
而他，已經在幻境中過了二十餘年。</p>
“痛徹心扉的感覺如何？”琉珖的身影隨之顯現，邁着悠閒的步伐朝着陵遊走過來，慨嘆道：“我是第一次從一個五族之外又連妖魔都算不上的生靈身上，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情緒，也可是說是痛苦。”</p>
“現在可體會到了，你千辛萬苦修來的靈智和情慾，帶給你的就是這些。”她走到陵遊面前，站定，“如何，可還覺得七情六慾是個好東西？”</p>
“阿芫在哪兒？”陵遊全然不理她的話，反應過來之後只問自己最想問的問題。</p>
琉珖聞言一笑，從手中拋出一物又接住，是那顆緣何摘回來的果子。</p>
“你都不回答我的話話，我爲何要回答你的？”她道：“一切事情都有準則，是我先發問的，自然應當先聽到回答。”</p>
陵遊的面色着實算不上好看，他垂眸抿脣，片刻之後回答道：“不悔。”</p>
“不悔？”琉珖重複一遍，然後反問道：“這就是你給我的答覆？”</p>
陵遊不置可否，看向她再次發問：“阿芫在哪兒？”</p>
“她呀，”琉珖把玩着手中的果子：“她已經成了我華胥一族的子民了。”</p>
“既如此，自然是在這國中，和我的子民一起生活。”</p>
“你言而無信！”陵遊大驚，且大怒。</p>
“言而無信？你指的是什麼？”對方卻一臉無辜，“哦，是說我們之間的約定嗎？”</p>
“可是你怎麼就沒想想，這也是我們賭約中的一部分？”</p>
“先前約定好的是闖過你佈下的幻境。”陵遊冷聲道。</p>
“是嗎？”琉珖聞言，出現恍然大悟的神色。但隨即又反口道：“我有說過我是個重信之人嗎？”</p>
陵遊猛地衝上前，卻在還未接近對方之前，她的身影已經消散。</p>
“你現在可是修爲全失，就別妄圖以卵擊石了。我可以告訴你，她人就在這國中，是我數十萬子民中的一個。但是能不能找得到，就要看你的本事了。”</p>
“我們的賭約還算數，若是後悔了，可隨時喊我出來。我將修爲還你，你把記憶給我。然後帶着那隻小妖，離開我華胥國。”</p>
……</p>
從幻境中出來了，陵遊卻還是安晏。靈力皆無，連下山都只能靠一雙腿。</p>
從山林中走出來用了將近一日的時間，走到山下的時候，已經是深夜。</p>
而華胥國子民嚴格遵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習慣，所以此時四周萬籟俱寂，和他們剛到這裏的情形格外相像。</p>
天色將曦未曦的時候，前方出現一女子，二人相對而行，很快走近。</p>
女子提着一個籃子，飯菜的香氣在清晨微涼的空氣中格外明顯。</p>
“這位公子。”二人即將錯肩而過之時，女子忽然出聲道：“可要用些飯食？我看你形容疲累，不如停下來歇息片刻，用些食物才更好上路。”</p>
“我沒有銀錢。”陵遊腳步不停。</p>
“銀錢？”女子彷彿聽到了什麼新奇又好笑的事情，跟上來笑着道：“那是什麼？你若是需要飯食，我給你便是，爲何要‘銀錢’？”</p>
陵遊不語，繼續前行。</p>
女子卻也繼續跟着，過了片刻又問道：“公子當真不要喫些東西嗎？像你這樣不喫不喝地走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該倒下了。”</p>
“你是在找什麼東西，還是在找什麼人？”她道：“就算萬分緊急，你若是自己先倒下了，這事情也是沒人幫你去辦的。”</p>
陵遊停下腳步：“你要什麼？”</p>
“什麼？”女子不解。</p>
“我身無長物，並沒有什麼可以和你交換飯菜。”陵遊道。</p>
“不是已經說過了，公子若是需要，我給你便是。”女子笑起來，將手中的籃子遞向陵遊。</p>
“……多謝。”陵遊思考片刻，終於伸手。但並未把籃子整個接過來，而是掀開上面的布，從中選了兩張麪餅。然後轉身，繼續前行。</p>
被留在原處的女子面露懊惱，輕輕呼出一口氣之後，重整旗鼓再次跟上。</p>
“只是兩張餅，公子能喫飽嗎？”女子道：“我這裏還有許多飯菜，公子不如停下來用完再上路？”</p>
“不必。”陵遊連轉頭的動作都沒有，反倒是加快了腳步。</p>
可奇怪的是，身旁的女子看似身形嬌小玲瓏，卻能毫不費力地一直跟着他。</p>
她不再問話，陵遊也不會主動開口。二人就這麼一直走着，聽過十幾遍鐘聲之後，華胥國的一天過去。此時，陵遊再次返回了山腳下。</p>
他打算沿着山巒前行，這樣在失了靈力之後，還可以用山間野物飽腹。</p>
那名女子，自然仍舊跟着。</p>
……</p>
陵遊生了火，背靠着樹幹坐下，拿出在林間尋得的野果一口一口地咬。</p>
“公子不給我一些來果腹嗎？”女子問道：“我之前可是主動將飯菜給你了。”</p>
陵遊拿起兩個果子，朝她遞過去。</p>
女子過來接，卻不知爲何忽然站不穩，整個人朝他倒了下來……</p>
“多謝公子。”陵遊伸手擋住她一條手臂，女子卻順勢靠了過來，“要不是公子出手相救，我定是要摔在……”</p>
“離我遠一些。”女子話未說完，陵遊便大力將手抽出來，同時冷聲道。</p>
“公子爲何如此不解風情？”女子說着，繼續靠近，“是我的容貌對公子沒有任何吸引力嗎？”</p>
“公子再好好看看……”</p>
“止步。”一節枯枝抵在了她的脖頸處。那枯枝雖不若刀劍鋒利，但她再靠近半分，它必定能毫不費力地鑽進她的肌膚刺出一道血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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