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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木還是蔥蔥郁郁,蝴蝶蜜蜂仍在花叢間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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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離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只在家人的心裏撕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難以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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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也罷,壞也罷,日子還要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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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老天爺開了眼,譚木匠的身體一天一天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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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第二年,譚木匠恢復的差不多了,莊戶人閒不起,他又幹起了老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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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總是出現在風雨之後,吃了黑的苦,才知白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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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姊妹幾個,越發努力地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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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上了小學五年級時,她家發生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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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毛丫頭青棵考上了縣城師範,一下轟動了凌雲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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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上了師範,那是正兒八經地上了皇榜,喫上了皇糧。
一秒記住> </p>
自從清朝康熙三年,湖廣填四川,九兒的祖上,那個姓譚的祖宗,一根扁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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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挑着斧頭,鋸,刨子,這些喫飯傢什,一頭挑着一對兒女。也從山西洪洞大槐樹下,遷移到了這兒,紮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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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青山綠水,本來沒有人。來的人多了,才成了村,成了凌雲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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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村至今,只出過兩個半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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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譚秀才,另一個便是青棵,都是有本事的人,正兒八經的上過黃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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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半個人才便是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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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沒上過皇榜,初中畢業的金子沒有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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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村裏成立小學校,缺少教師,金子通過應聘,當上了民辦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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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是個努力的人,通過自學,她又上了函授中專,幾年過後,有了文憑的金子入了編製成了正式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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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農村人一根認死理兒,沒有憑本事正式上過皇榜,那就不是全才,只能是歪才,怪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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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金子才被村民說成是半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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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譚秀才則非同小可,可是貨真價實的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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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金子才被才被村民說成是半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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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共有九個皇帝,展雍乾,嘉道鹹,同光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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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的祖上,只有譚九州在宣統中過一個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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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九州文采斐然,當時縣令是左大海,據說是左宗棠左大人的宗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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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縣官被譚秀才的文采所驚倒,資助了他十兩紋銀去京城考取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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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秀才一路風塵僕僕,立志取的功名,造福桑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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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料時運不濟,還沒有趕到北京城,南方的革命黨人己定開始了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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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馮玉祥趕跑了滿清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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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譚秀才才走到江南'省的穎州西湖,還沒有踏上北平的地邊兒,天朝上國的大清帝國就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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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腹經綸的譚秀才。悶悶不樂地回了老家,開個小私塾聊以餬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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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說來,譚秀才雖有功名,單沒有喫上皇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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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功成正果的青稞,便是唯一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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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錄取通知書那天,九兒和娘正在石臼裏舂麥,把麥舂掉了皮,蒸好,冷涼,拌上酒麴,便一成了小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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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小村人的最愛,不加防腐劑,塑化劑,絕對的原生態,無污染,純糧釀造,又解渴又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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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學校歸來的青棵,把錄取通知書遞給了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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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不識字,看着那金光閃閃的大字便知道是女兒考上了中專。
九兒接過姐姐在錄取通知書念着上面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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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卻怔住了,手裏的石錘一下子掉在地上,錘把敲了一下她的腳,那腳面烏了一片,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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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兒忙替娘脫鞋,青棵急忙去路邊尋紫藤草,尋到了,一邊走一邊搓成糊糊,貼在孃的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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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嗎?娘”。九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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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閨女,自家娃子有了出息,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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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一邊說一邊笑,笑着笑着眼裏便充滿了淚,蓄不住了,又滾了出來,順着母親蒼老的面頰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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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淚一下滴到了九二心裏,要好好上學,像姐姐一樣,做個有本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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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渡出了個才女,一下子傳遍了十里八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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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梅花塢打製傢俱的譚木匠,聽說女兒中了皇榜,連夜趕完了活,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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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叫頭遍的時候,杏子聽到了敲門聲,他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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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木匠兩眼佈滿了血絲,臉上卻掛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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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給杏子一卷被體溫打溼的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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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褲子上抹了幾下手,才從牀頭捧起女兒的通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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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誠地放在堂屋的條几上,後牆上是玉皇大帝的畫像,他燃起三柱香,跪下,磕頭,拜了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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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完以後,他怕嗆着孩子,縮在門外又抽起了老旱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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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一支接一支地抽,一面吭哧吭哧地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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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知道丈夫的心思,披上衣服坐石門檻上陪丈夫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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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倆這回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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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性人家在村裏人少,屬於小性,一直被異姓人家打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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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譚木匠,這個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的倒插門女婿,更是連打壓的資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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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場裏從沒有去過,走路都低着頭,彷彿矮了一截,總也挺不起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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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n年,女兒出了嫁,兩口子一入土,這個家就消失了,一切都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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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棵上了皇榜,譚木匠一家就像被氣筒充滿了氣,一下使他夫婦挺直了脊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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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兩人又皺起了眉頭,青捰考上了師範,無論如何,也要置辦一身新衣,還有車馬費,那麼大的縣城,身上少不了幾個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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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這玩意兒,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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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哪兒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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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譚木匠住院,兩人心有餘悸,杏子跑遍了村子,也沒借到一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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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陷入了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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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的堂弟劉四海,那個家境殷實的貨郎,兩家早己斷了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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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四海看不起譚木匠,他有兩個兒子,劉大江,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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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有一處宅基地,兒子漸漸的長大,他着了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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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盤算杏子的宅院,姓劉的家產爲什麼要落到外姓手裏,這令他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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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四海巴不得譚木匠一家早點完蛋,給他借錢,無異於騎着自行車上月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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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譚木匠的兩個哥哥呢,一個是五保戶,一個老病秧子,有哮喘,境況犧惶的像秋天的蟋蟀,蹦噠不了幾下,兜裏比臉還要乾淨,哪裏會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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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愁苦煎熬中,不知不覺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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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敲響了院門,在寂靜的大山中,特別輕脆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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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婦兩人嚇了一跳,誰這麼早來敲門,雖說百思不得解,杏子還是走過去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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