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間的氣氛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良久之後,手小欠終於面無表情地開口說道:“你爲什麼要來找我。”
葉鋒手中的筷子頓了一頓。
然後,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說了實話,你可能不會高興……我去的時候,其實已經做好了給你收屍的準備。”
又是良久之後,他緩緩地問道:“你我素昧平生,值得你冒如此危險爲我收屍。”
葉鋒的筷子再次頓了頓。
之後,他擡起頭直視着手小欠,一字一句地認真說道:“有些事,不能看值不值得,而要看,應不應該去做。”
手小欠注視着葉鋒的雙眼,再次沉默了下來。
葉鋒收回目光,擡手從一旁拎過酒罈,給自己的酒碗滿上,說道:“我之所以去找了你,就是覺得和你一見如故,不能不管,就是這麼簡單。
“我不是四海商會的人,也不是安止嫣的人,更從來都沒去過德水城,不論你信與不信,我其實就是巨石城石子兒村裏的一個臭獵戶。篳趣閣
“所以,咱倆就是萍水相逢,喝完了這頓酒,就好聚好散各奔東西,你用不着謝我,更用不着有什麼忌憚懷疑。”
說到這裏。
葉鋒微笑着輕嘆了口氣,伸過手去,在手小欠仍舊近滿的酒碗裏添了點酒,一臉好笑地說道:“只不過,萬一以後有緣還能再見,但願你能別再這麼落魄,身上多少寬裕一點兒。”
葉鋒放下酒罈,端起了自己的酒碗喝了一口。
他又微笑着擡起頭來,目光明亮地看向了手小欠,說道:“不過,就算你還這麼窮困潦倒,一碗薄酒二斤牛肉,我還請你。”
直到葉鋒微笑着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時,他手中酒碗裏原本平靜如鏡的酒水水面,終於無人能察地微微一顫。
……
蕩現了一線漣漪。
忽然,手小欠單手端起了酒碗,沉默地一飲而盡,再將酒碗懸空倒扣一示,撂回了桌上,直視向了葉鋒,沉聲說道:“在下手小欠。”
葉鋒剛把酒碗送在嘴邊,見到一晚上都沒喝上三囗酒的手小欠忽然喝盡了碗中酒,還鄭重其事地報上了名字,不禁一頓。
他再看向了手小欠,眼中的驚訝便漸漸變作了會心之色。
交換了姓名,便是朋友。
葉鋒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獲得了這個少年的迴應。
不論這個少年如何面無情緒,心也終究不是鐵打的,而是有血有肉滾燙的。
葉鋒難言心中的愉悅,也一仰頭,豪放地將碗中酒一飲而盡,將空碗倒過來一示,真誠地笑着說道:“幸能與你相識。”
手小欠面無表情地拎起酒罈,第一次主動爲葉鋒滿上了碗中的酒,又給自己也倒了一碗。
這一次,他用雙手端起酒碗,向葉鋒鄭重一敬,說道:“不,是我有幸。
“我敬你。”
言罷,他再次仰首一飲而盡。
葉鋒就算沒有看清那場幻境中女子的面容,也十分肯定,那個女子就是自己的母親。
葉鋒的理智告訴自己,父親母親十三年沒有半點音訊,如果不是早已身遭不測,便是早就忘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