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她看到我們過來,所以藏在了什麼地方?”水橋焦急地東張西望。

    “不。如果佐和子小姐搶在你之前來此沐浴草木灰,如果她以逼迫你離婚爲目的而露骨地這樣做,那麼,即使她看到你來到這裏,也不會感到慌張。相反,她會故意讓你看到她。”

    對於堂島的話,水橋表示理解。

    “那麼,佐和子究竟去了什麼地方?”

    堂島沒有回答。他拽了拽風衣的領子。

    “或許,她真的迷了路?也許是因爲道路不平,跌倒在地上受了傷?”

    佐和子,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堂島也變得束手無措。

    就在這時——

    遠處樹叢裏傳來了女人的哀鳴。那聲音有些嘶啞,像是臨終前的痛苦掙扎。

    “誰?”兩個人吃了一驚,慌忙朝着發出聲音的方向跑去。

    那聲音來自與洞穴相反的方向,在道路前方下坡的地方。由於周圍被樹木遮攔,難以找到準確的位置。按照聲音傳出的大致方向,兩個人總算來到了現場。他們看到一位女子,身穿印有蝶陣祭徽紋的防寒服,蹲在地上。

    她對面,另一位女子倒在地上——仰面朝天,脖子上纏繞着一根塑料繩索。

    那是佐和子。佐和子被人用繩索勒死了。

    佐和子的頭上,端端正正地戴着一頂延命菊花冠,就像《花冠》中的步美。

    五

    當天傍晚,縣警察署的園田正義帶領部下柴田進入了風媒莊。

    “園田先生,好昂貴的瓷瓶呀!打碎這一個瓷瓶,不知道要白做多少年的工。”柴田指着裝飾在正門內側的青瓷瓶說道。第一次踏進風媒莊,他顯得有些興奮。

    “混賬東西!一個瓷瓶沒有什麼了不起。這裏到處都是些身價不菲的大人物。如果把他們惹火了,白給人家幹活人家都不要。”園田不安地低聲斥責道。

    與柴田一樣,園田活了四十多年,今天第一次來到風媒莊。作爲生活在這裏的當地人,他一直憧憬着能夠來此享受一番。然而對於警察那微薄的收入而言,這是不可能的願望。萬萬沒有想到,竟然通過一樁殺人事件得償所願。

    各界知名人士頻繁造訪這裏,因此需要考慮得十分周到。關於這一點,上級曾經反覆強調,更何況,此次事件涉及影視界的名人。媒體將採取怎樣的形式炒作,現在也不得而知。

    被選中執行這一艱鉅的任務,或許應當感到自豪。然而,能否順利地全身而退,還是個未知數。夢寐以求的風媒莊,從一開始便似乎隱藏着種種不安。園田的腳步顯得格外沉重。

    “不要弄髒東西,否則不知道會遭到怎樣的譴責。這裏簡直乾淨得讓人難以忍受。”園田一面想象着那會是怎樣一位能幹的女主人,一面提醒着柴田。經女主人同意,可以使用一間空閒的房間作爲訊問室。其間,切記不要給其他客人造成麻煩——女主人像是教育孩子一樣,以剛柔相濟的語氣叮囑着兩個人。

    “是的。明白了。”柴田一本正經地回答道。然而,他沒有認識到事情的重要性。

    “拜託!絕對不能出問題。”園田一面嘟囔着,一面確認自己的腳下。因爲穿了一雙新襪子,所以腳底非常乾淨。

    如果這些地方都要注意的話……園田自我嘲諷地發着牢騷,一屁股坐在了青色的榻榻米上。

    據法醫介紹,水橋佐和子是被繩索勒住頸項部窒息而死。死亡推定時間爲午後一點左右,誤差前後不會超過三十分鐘。此外,在被害者的衣服上發現了護摩的草木灰。佐和子仰面倒在地上,後背沾着草木灰。由此可見,她是在護摩期間被殺害的。護摩燃燒儀式在十二點四十分至一點十分之間舉行。參照水橋和堂島的證詞,佐和子去衛生間的時間是在十二點半左右。這與法醫的結論基本一致。

    十二點三十分以後,不曾有人見到過佐和子,也不曾有人目擊到疑似兇手的人。這個季節山裏寒風刺骨,即使有人用口罩遮掩住臉部,也並不奇怪。實際上,在園田到達現場時,仍有一些遊客沒有離開,其中許多人用口罩或圍巾遮住了臉。

    遇害人被人從後面用塑料繩索勒住脖子,並沒有發現打鬥的跡象,錢包、手提包以及裝飾類物品都沒有被拿走。死者的丈夫水橋也證實,並沒有物品遺失。同樣,現場也沒有發現兇手留下的任何痕跡。纏繞在脖子上的繩索是市場上銷售的普通產品,並不能成爲有價值的線索。附着在繩索上的僅有的一些纖維物,可以認爲是從線手套上脫落的。此外,現場地面爲岩石表皮,因此也沒有留下明顯的足跡。其中唯一或許可以稱之爲線索的,便是散落在遺體旁邊的菸頭。佐和子並不吸菸,因此,那很可能是兇手留下的。只是,很難認爲準備好繩索和手套實施計劃犯罪的兇手,會犯下如此幼稚的錯誤。爲此,菸蒂可能完全與案件無關。

    引起搜查人員極大興趣的,是被害人佐和子頭上戴着的花冠——用白色延命菊編織而成的花冠。目前,警方就其出處正在進行調查。被害人倒在地上,而花冠卻端端正正地佩戴在頭上。由此看來,毫無疑問,這並不是佐和子本人編的,而是兇手行兇之後,將花冠戴在了她的頭上。從現場兩個人的證詞得知,兩天前佐和子曾經說過,即使頭戴花冠被心愛的人殺死,也心甘情願。從這些情況可以得出結論,兇手是佐和子熟悉的人。

    關於殺人動機,園田認爲有可能是男女關係導致情殺。丈夫水橋證實對方曾經提出過離婚,但也不排除這是爲了掩蓋某種真實動機。不過,園田還是覺得這應該是情殺。

    要說理由也很簡單——園田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被害人。屍體,特別是被勒死的屍體,由於表情痛苦,無論多麼漂亮的女人,也會變得奇醜無比。然而,佐和子卻不是這樣。無疑,她臉部扭曲,嘴巴張開,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姿態,然而,那依然睜着的一雙黑色的眼睛,卻仍然保持着生前的美麗。對屍體習以爲常的園田,卻被那雙眼睛吸引,恨不得將其抱在懷裏。死後仍然在誘惑男人——這種女人被殺害,無疑只能是情殺。

    園田正在胡思亂想着,這時,被柴田召喚來的大杉道雄走進了房間。在電視上曾多次見到此人,真人卻略顯消瘦——或許是因爲小姨子被殺害而變得憔悴。

    他摘下太陽鏡,舉止文雅地坐在了園田的面前。園田開始向大杉詢問有關佐和子被殺害的原因。大杉回答想不出任何理由。當談到水橋的情況時,他卻意外地翹起了眉梢,失望地說道:“曾經聽到一些傳言,但並不知道已經發展到離婚的程度。不過,佐和子小姐最終還是回到了洋一君的身邊。說這話似乎對不起洋一君,但從某種意義上說,洋一君應當感到寬慰。”

    “關於這次的事件,你有什麼線索嗎?”

    “不,這個我不清楚。”

    “那麼,你知道以往的外遇對象都是誰嗎?”

    大杉有些猶豫,隨後說出了堂島的名字。此外應該還有幾位,但大杉表示不知道他們是誰。

    “可是,那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聽說兩個人最近已經沒有來往了。”畢竟是自己的親戚,大杉撓着頭,立刻解釋道。

    當警察問到自從來到風媒莊,是否發現佐和子有什麼異常時,大杉的回答與水橋一樣——與以往相比並沒有什麼異常。

    “可是,據說大約在兩天前,她本人曾經表示,希望像大杉先生書中寫到的主人公一樣被人殺死。”

    “你是說《花冠》嗎?聽堂島說,佐和子小姐戴着花冠。的確,前天晚上佐和子小姐是這樣說過。佐和子小姐經常會說出這種奇怪的話,所以大家並沒有感到異常。此外,佐和子小姐並沒有說希望被人殺死,她只是說被心愛的人殺死也心甘情願。我並沒有感到佐和子小姐對死亡產生了某種可求。”

    不愧爲作家,對語言顯示出極端的敏感。

    “只是,現在這卻成了現實,所以我心裏很不舒服。”

    當問到佐和子是否以前也曾經這樣說過時,回答是第一次聽她這樣說。無疑,或許她對情人這樣說過,但並不能確定某個情人就是殺人兇手。

    園田取出了一個裝有一束絹花的塑料袋。

    “這就是那個花冠上的一束絹花,大杉先生記得嗎?”

    大杉看了一眼,搖着頭低聲說“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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