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咲認真思考着,暗自下定決心,既然如此,自己就必須做出“冷靜”的判斷。要注意對方,防止他們隨心所以而失去控制。如果現場遭到破壞,最終導致兇手逃之夭夭,那麼厄神先生實在是死不瞑目。

    “偵探大人,如果警察來了,就要向他們說明情況,這樣必然要耽誤一些時間。是否叫直升機過來以便偵探大人先行離開?”轉過身來的佐藤輕輕地鞠了一躬,恭敬地問道。

    “沒有必要。我走了,美咲不是就要被困在這裏嗎?她纔是最瞭解被害人的人。警察不會簡單地認爲那是個偶然。將女士拋棄,一個人離開,這不是我一貫的做法,更重要的是,我正在考慮今晚邀請美咲小姐共進晚餐。”

    偵探迅速地看下一眼美咲。

    “我認爲可以有更好的辦法。如果將此案迅速解決,豈不是萬事大吉了嗎?我也希望在女士面前顯示一下我的才智,你看如何?如果案件迅速破解,我們可否共進晚餐?”

    終於顯得像個偵探了,儘管動機很不單純。美咲感到爲難,但還是說道:“如果案件得到解決,我可以考慮。”

    美咲決定暫且持保留意見,因爲如果立刻拒絕,很擔心他會馬上離開。而且,美咲的確對他的偵探工作產生了興趣,很想看一看他究竟有多大本領。由於工作關係,美咲曾經閱讀過幾十本著名的偵探小說,但是從來沒有見到過真正的名偵探。

    “我們一言爲定。”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偵探微笑着說道,“那麼,立即開擡進行調查。”

    然而,出動的並不是偵探,而是司機。他開始小心翼翼地對屍體進行檢查,並且儘量不使現場受到破壞。他原本就戴着一雙白色手套,所以並不擔心會留下指紋。

    藉此機會,美咲也環視了一下書房。出人意料的是,書房並不很大,約有六張榻榻米寬。靠牆擺放着一張牀、一張書桌和一個書架(見圖一),地上鋪着木製地板,上面並設有鋪地毯。由於是舊房子,因此房間內有很多破損了的地方。

    厄神倒下的牀鋪緊靠着南牆,枕頭一側朝向窗戶,從窗戶可以看到院子裏擺放着的蘭花盆。

    房間東側也有一扇窗戶。緊靠窗戶放着一張右邊帶有抽屜的紅木書桌。透過窗戶,遠處可以看到富士山那雄偉的身姿——這是厄神購買富士見莊的主要原因。書桌上放着個人電腦,電源處於關閉狀態。

    門口的北側有一個鑲嵌式壁櫥,旁邊擺放着一部功能齊全的音響裝置。一個小小的CD支架上面裝滿了CD,音響裝置的上方懸掛着一幅巨大的富士山彩繪。房間西側放着一個寬一米半左右的書架。書架下層設有推拉門,不知道里面放着什麼。上層架子上則並排擺放着資料、百科辭典以及本人的作品。最上面兩層最能夠體現厄神的個性,裏面擺滿了富士山的寫真集以及相關圖書。

    或許在編輯當中,能夠見到這間書房的只有自己了。這裏並不跟人們傳說的那樣“離奇”,房間的擺設與其他作家並無兩樣。這一事實本身似乎具有特殊的含義,只是通過這種“機遇”瞭解到這點,實在令人感到遺憾。

    美咲這樣思考着的時候,對着屍體進行檢查的司機擡起了頭。

    “頭後部多次遭到猛擊,這有可能就是兇器,它被扔在牀底下。”

    司機舉起一個約五十公分高的獎盃。美咲曾經見到過這個獎盃,那是厄神憑藉小說《查爾達斯偵探》在日本優秀推理小說評選大會上獲得的獎盃,對於厄神來說,或許這是最值得珍藏的東西。然而,此刻它卻被當成了兇器。獎盃由黃銅製成,形狀好像一根短小的球棒——據說其象徵的是一個驚歎號。根據這一外形,人們私下裏幽默地稱其爲“棒棒”,而厄神則是第一個嚐到“棒棒”威力的人。

    聽了美咲的解釋後,偵探說道:“因贏得讚賞而獲得的獎盃成了殺人事件中的工具,好一個因果報應。”

    很難想象,一個偵探會說出這種話——儘管到目前爲止,他並沒有做任何事情。

    美咲正要對偵探提出質疑時,司機站起身來,進一步向偵探彙報。

    “看來,被害人最初是從正面遭到襲擊。當被害人倒在牀上之後,兇手又從背後多次猛擊被害人後腦左側。”

    “你何以如此斷定?”

    “請看這個枕頭——”佐藤挪動了一下巨大的身軀。

    厄神膝蓋跪在地板上,上半身斜倒在牀上,臉埋在枕頭裏。枕頭是低彈性材料製品,外面蒙着一層與窗簾顏色相同的天藍色枕罩。枕頭上以鼻子所在的位置爲中心,滲着血跡,形成一張CD大小的印痕。

    “這是由於最初臉部遭到毆打,引起鼻腔出血造成的。此外,將頭骨的塌陷處與獎盃的形狀相比較可以知道,被害人臉朝下倒下後,又從背後連續遭到兇手的毆打。”

    獎盃上下兩部分並不是對稱的,由此可以判斷出毆打的方向。此外,由於除鼻血以外幾乎沒有造成外出血,所以在天藍色枕罩上也僅僅留下了幾處血痕。

    “此外,只有兇器的底座部分被擦拭得乾乾淨淨。由此判斷,此案件很可能並非有計劃的作案。最初的一擊並不是從背後,而是來自被害人的正面。因此,可以認爲是對某一問題的爭論不斷升級,最後導致殺人行兇。”

    “你認爲這是衝動殺人嗎?那麼,這有可能不是什麼有趣的案件。”偵探立刻露骨地表現出失望的神情。

    “不,偵探大人,說不定是個很有趣的案件。根據觀察,被害人遇害時間,大約是在兩個小時之前的午後一點鐘。”

    一點鐘前後,正好是在自已希望給清志一個驚喜而前往別墅的途中,而且是正在興高采烈地採購食品的時刻——想到這裏,美咲多少有些鬱悶。

    “另外,日岡小姐遭遇事故,大約是在四十分鐘之前,如果那個落石事件與這個案件有關,那麼兇手作案後至少在這座別墅裏逗留了一個小時以上。”

    “就是說,不知什麼原因,兇手曾經在這裏磨蹭了一個小時。這倒是很有意思。”偵探的情緒彷彿富士山的天氣般瞬息萬變。此時,他突然又變得異常興奮。

    “下面,偵探大人,我打算到別墅的周圍進行一番調查。我覺得這個事件與那塊石頭的滾落有着密切的關係。”

    偵探點了點頭。於是,司機立即走到門口,準備穿鞋出門。美咲滿以爲偵探也會同行,然而,他卻來到客廳,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他並沒有打算做任何調查,只是在此休息等候。

    “你不一起去進行調查嗎?”美咲驚訝地問道。

    “那些瑣碎的事情讓佐藤去做吧。我大顯身手的時候還在後邊,我們還有一些時間,不如一起坐下來喝杯茶。”

    看來,是由那位拳擊運動員模樣的司機進行情報的收集,而這位偵探只負責推理。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安樂椅偵探。美咲負責的作家當中,也有以安樂椅偵探爲主題進行創作的。

    “我和佐藤先生一起去,就算他是厄神先生,我也不願意和一個死人待在同一個房間裏。而且,萬一兇手折返回來,有佐藤先生在身邊,我也感到安心。”

    偵探出乎意料地翹起眉毛,揮舞起纖細的手臂,做了個空手道的姿勢。

    “我也會一些招數——武藝是貴族的必修課程。”

    “我怎麼看不出?”

    “你不應當對我如此侮辱。你知道嗎?最初的奧林匹克運動會上,貴族曾經被選爲運動員代表。”

    他自己又沒有作爲代表出席,不知爲何卻顯得那麼得意。

    “那是因爲,在不允許職業選手參加的原則下,組織者希望奧林匹克儘可能遠離那些體力勞動者。而且,我對偵探如何進行調查非常感興趣。”

    “原來如此,或許這也是一種職業病。既然如此,我也願意作爲美咲小姐的貼身保鏢與你同行。而且,順便還可以履行我的職責,看看佐藤是否在盡心盡力地工作。”

    偵探隨便找個理由,站起身來,跟在了美咲的後面。

    “根據地圖顯示,這座別墅的後面有一部分地帶呈傾斜狀。”司機一面解釋着,一面來到了別墅南面的小路上。要想繞到別墅的背後,北側最爲便捷,但是這裏是一片櫸樹林,行人無法從中間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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