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歐文留下疑惑不解的拉爾夫?蒂爾尼,向他保證會通報新的進展。然後我們趕到了位於切爾西橋路上的一棟大宅,也就是赫爾特?詹森自殺的地點。

    魏德金警官正好負責這個案子,兩個警員在在白色的石頭廊柱前面站崗;後面是壯觀的房子,還配有鐵藝欄杆的陽臺。其中一名警員認識我們,立刻帶我們去找魏德金。屍體已經被搬走了但是現場的狀況仍然讓我震驚。爵士的房間和牧師所形容的一模樣,深藍色的壁紙,還有希臘廊柱裝飾。在房間的最裏面有一個桃花木的書桌,上面擺着文具盒、一些紙張,一個帶有羅馬狼雕塑的青銅鎮紙翻倒在桌面上。

    魏德金向我們走來,臉上掛着苦澀的笑容。“你們對此並不陌生,對嗎?”

    “是啊,”歐文?伯恩斯環顧四周,“不過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情:克拉肯街還能預示未來。”

    “我們還花了整晚的時間查閱資料想要找到相關的案件。哈哈!”他用下巴指向書桌,“東找西找沒壞處,是吧!”

    “自殺?”

    魏德金捋着鬍鬚,想了想。“初步來看,是自殺。手槍已經被送去進行詳細的檢查,彈巢裏只有一個空彈殼。赫伯特?詹森爵士倒在桌子上,右手仍然握着左輪手槍,腦袋壓着青銅的鎮紙完全符合牧師的描述。桌子上還有一盒紙牌。因爲他獨自在這間房間裏,我們無法斷言他在玩俄羅斯輪盤賭,但是很有可能。另外我們在彈巢上發現了他的指紋;指紋有些模糊,這很正常;剛纔在另一間房間我盤問了男僕查爾斯。查爾斯是他的最後一個僕人也是唯一陪着他住在這裏的人。查爾斯對於爵士的自殺毫不喫驚他以前就曾經看到爵士坐在這個書桌邊,在用古怪的方法擺弄手槍——若有所思地轉動彈巢。其實這不是什麼祕密,赫伯特?詹森爵士最近在走下坡路。大家都說他能夠進入議會已經非常勉強,全靠一些老朋友的幫忙。他一直是個賭徒——在妻子去世之前就是賭博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特別是財務上的負擔。昨天晚上查爾斯突然聽到了巨響,他在早上七點發現了屍體。根據法醫的判斷死亡時間也符合。”

    “您考慮謀殺的可能性了嗎?”

    魏德金警官聳聳肩。“當然了,伯恩斯,您把我當什麼人了?實際上,我們沒有找到任何支持謀殺假定的證據,也沒有任何否定謀殺假定的證據。任何靈巧的人都可以從二樓的陽臺潛入房子,我們發現那裏的窗戶開着縫。然後他只要到這裏找到赫伯特爵士,開槍把他打死,用爵士的手握住手槍,然後原路離開房子。如果真是謀殺,和我們打交道的就是一個非常狡猾的罪犯,他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讓我們繼續探討這個假定,”歐文回答,“說純粹的巧合太牽強。除非兇手預先知道牧師奇遇的所有細節。”

    “有這種可能性。”警官氣沖沖地說,“有兩個喜歡賣弄的傢伙抄錄了斯特勒的完整證詞。他們認爲牧師昏了頭在胡說八道但是並沒有妨礙他們把牧師的故事完整地記錄下來,並且刊登在全國發行的報紙上。應該是牧師受刺激之後幾天的事情。”

    “也就是說,任何英國人都可能知道細節!啊呀,有人想要加害赫伯特爵士,如果足夠聰明,他就會想到利用牧師的故事來把罪責推給邪惡的街道!”

    “是啊,是啊。”警官狡黠地指着那個鎮紙,“可是我親愛的伯恩斯,您忘了一件事情。那個鎮紙上的羅馬狼的雕塑,這間房間的裝潢,都被牧師預見到了……如果是巧合就太誇張了,不是嗎?如果不接受巧合,我們就必須考慮更大規模的詭計,也就是說有人付錢請了專業的演員來表演這一幕,專門讓牧師看到赫伯特?詹森爵士自殺的場景。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完全瞭解,警官。可是如此一來,您必須給那條該死的街道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做出合理的解釋。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後搞鬼,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個人搞出來的。”

    “伯恩斯,是您挑頭討論謀殺……”

    “我只是面對現實。”

    魏德金深深地嘆了口氣。“是啊,您說得對,裝鴕鳥沒有任何意義。這次與衆不同的案子,艦隊街1的獵犬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1艦隊街是早期英國報界集中的街道】

    “沒錯,沒錯,對於記者們來說這是天上掉餡餅!我們必須儘快解決這個案子,以免發生新的悲劇。另外,我們找到了一些新的線索,能夠幫助確定那條街道的位置;我們還打算去找拉爾夫蒂爾尼在酒店門口看到的那對夫婦。”

    這時一個警員走過來,帶着一個優雅的年輕人,他是死去爵士的侄子。

    魏德金盤問了之後,我們有機會私下和米歇爾?詹森聊天。他曾經聽說過歐文?伯恩斯——作爲一名藝術評論家,所以他邀請我們去他家裏喝一杯。他也住在切爾西,但是房子比他的叔叔小好幾圈。他的客廳裏有好幾幅著名的表現主義畫家的複製品畫作。客廳本身也明亮、舒適,擺着盆栽,像是一個暖棚。

    米歇爾面容精緻,臉色蒼白,和黑髮形成了鮮明對比。他的脖子上繫了一條藍色的絲巾,明亮的眼睛表現出一種與世無爭和悲傷的感覺。大概他的悲傷並不僅限於死去的叔叔。

    “早知道會這樣。”給我們倒了酒之後,他說,“不可避免我叔叔他自己也明白……我父親生前就說叔叔不是一個勇敢的人。”

    歐文問道:“您父親—一是爵士的兄弟?”

    “是啊。赫伯特所做的唯一正確的事情就是娶了簡?科爾頓,嬸嬸是一個富有的茶葉進口商人的獨生女。這樣他就有了一筆財富,還得到了榮耀;他的政治生涯全靠老丈人的關係網。我叔叔很善於演講,說得都很動聽,但是完全不會實現他的承諾。簡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可叔叔仍然沾花惹草。他還喜歡賭馬,毫無節制。兩年前嬸嬸因爲肺炎去世,之後他開始賭紙牌,越來越上癮,自然也輸得越來越多。沒過多久,他把家產——其實是嬸嬸留下的家產——輸了大半。”

    “他們沒有孩子?”

    “沒有。實際上,叔叔死了之後,我是這個家族僅有的成員我父母早就去世了,簡嬸嬸把我當作自己的孩子;赫伯特叔叔也是一樣。我和他們關係很好,甚至住在他們家裏。可是簡嬸嬸去世之後,情況就變了。叔叔的種種做法和墮落讓我難過。我忍不住會責備他,他無法忍受,每次都威脅要取消我的生活費。一年前我搬了出來。”

    歐文又問:“我猜您還經常去拜訪他?”

    “一個月兩三次。每次都會發現他陷得更深。最近幾個星期他甚至瘦了不少。”

    “也就是說,他自殺並不意外?”

    “毫不意外。他已經完全被惡習所控制,不可能扭轉局面。”

    “賭博真是害人的東西。”歐文思索着說,“因爲賭博能夠帶來無與倫比的感受;它能夠打開通向天堂的門,同時也打開通向地獄的門……”

    “通常是地獄之門!”

    “是啊。就算是最精明的玩家也會最終落入陷阱,胃口越來越大,最終是慘敗。而在所有的賭博當中,最驚心動魄、最野蠻也最刺激的賭博,能夠立刻決定生死的賭博,毫無疑問就是俄羅斯輪盤賭。如果你在能裝六顆子彈的彈巢裏放三顆子彈,然後轉動彈巢,再把槍口對着太陽穴,基本上就是二分之一的生存機會,或者說二分之一的死亡機會。如果只放一顆子彈,危險會減小但是能夠多玩幾次,更充分地享受那種樂趣……”

    歐文的話似乎把米歇爾?詹森從昏昏欲睡的狀態喚醒。

    “伯恩斯先生,我好像有點兒糊塗。您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您叔叔可能是用這種方法結束生命。他的男僕曾經看到他坐在書桌邊,手上拿着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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