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費盡心機設計這一切的人!彼得羅夫娜小姐,也就是您的兒子,想要爲您復仇!我越想越堅信這一點,因爲只有爲母報仇的動機才足夠引發如此強烈的憎恨,纔會如此不惜代價,如此邪惡地制裁埃弗頓先生。因爲這個復仇者相信——錯誤地相信——是埃弗頓先生謀殺了他的母親。請仔細聽聽我的分析:

    “我們假定這個六七歲的男孩子注意到了你們的爭吵,就在這個莊園,大概被你們的爭吵聲驚醒,然後透過鎖孔發現您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許他看到您恢復神智,也許沒有。不管怎麼說,他認定您遇到了危險。第二天早上,我們知道那個男孩子被男爵送去了倫敦的寄宿學校,然後又被送到外國的監護人那裏。也就是說從那天晚上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他母親。他對於母親的最後印象就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女人,以及母親和男爵之間的激烈爭吵。從此之後,他既沒有見過男爵也沒有見過母親。等他長大成人之後,如果他去調查往事,他會發現母親從那之後就失蹤了。按照他的邏輯,毫無疑問是埃弗頓男爵導致母親失蹤,而且男爵很快地忘記了母親,和海勒?艾利斯結婚。”

    “這我明白。”我回答說,“所以他打算向男爵復仇,準備了很多年……”

    “他的生活目標就是復仇。所以我說,如果他現在知道母親仍然活着,知道母親冷酷地決定拋棄他,爲了艾利斯家的財產而犧牲了兒子,他應該感受到最殘酷的打擊!如此的犧牲竟然毫無意義!費盡心機,天衣無縫的計劃,就是爲了替一個並不需要復仇的母親復仇!他認爲母親被謀殺了,肯定爲此痛哭了無數次!個永遠失去母愛的孩子,他揹着人流下苦澀的淚水,對他來說復仇的計劃是一個救生圈。”歐文停頓了片刻,然後用謙卑而鄭重地表情看着我,“阿齊勒,我鄭重地向您道歉,剛纔我指責您撒謊完全是無稽之談。現在已經很明顯,您昨天所看到的幻象並不是醉酒的結果,而是上天所給出的兩個信號……”

    “兩個?”

    “是的,您還記得嗎,您看到我和拉爾夫下棋,他似乎很愜意地贏了我。一次如此輝煌的勝利,我還搞不清其中的含義。不過我想了想……”

    “閉嘴,醜陋的僞君子!”

    我扭頭看是誰如此兇蠻地指責歐文。是那位美國外交官,他漲紅了臉,眼神狂野,像是換了一個人。

    我不安地問:“拉爾夫,您怎麼了?”

    “您也閉嘴!您和歐文一樣是騙子!”

    “我,騙子?”

    “沒錯。徹頭徹尾的騙子!您以爲我是誰?您不可能看到我在鬼街裏……不可能。您在撒謊……這是圈套……我沒有上當!”

    “拉爾夫,我向您保證是真的。我發誓…”

    歐文揮手製止我,他站在我和怒氣沖天的美國人之間。“拉爾夫,我在想,那個失蹤的男孩子,可能就是您吧?年齡相符而且仔細看來,您和左薇有點兒相像……黑色頭髮,端正的五官和您母親一樣。現在我能夠理解爲什麼您很糾結於男爵夫人的香水,您爲什麼自然而然地被男爵夫人所吸引……拉爾夫,您還等什麼,去擁抱您的母親吧!這是大團圓的時刻!噢,我明白了是她所犯下的醜惡罪行讓您厭惡?還是因爲她狠心地拋棄您?大概兩者都有……”

    拉爾夫?蒂爾尼渾身顫抖,他喊道:“把這個吸血鬼趕走!讓她永遠消失……否則我要親手掐死她!”

    儘管有兩名警員守護在旁,拉爾夫還是走向左薇?彼得羅夫娜,可是他又停下來。如同被看不見的惡魔所控制,他弓着身子,滾在地上。他在抽泣,他在發抖,像一個痛哭的孩子。

    第二天晚上,忙完了筆錄和其他表格之後,我和歐文筋疲力盡地回到了他的公寓。時間已經很晚,差不多就是十五天前拉爾夫?蒂爾尼突然闖進來的時間。我仍然記得拉爾夫被蘇格蘭場苦苦追逐的狼狽樣子,歐文肯定也想到了同樣的事情,他建議喝一杯紅酒來驅散這段可怕的記憶。

    我堅決地回答說:“不行。”

    “奇怪……平時您很少拒絕這種提議。”

    “我接受紅酒,歐文,但是我不願意就此忘記一切。這個案子當中還有一些疑點。另外,這個案子過於離奇,我希望按照時間順序,重新整理一下。”

    “這很簡單,現在兩個罪犯都認罪了。”

    我沒有理會歐文,而是坐進扶手椅裏面,自顧自地總結說:“自從發現他母親失蹤,拉爾夫?蒂爾尼就堅信男爵謀殺了母親,開始考慮如何復仇。這個目標成了他的生活目的,肯定也促使他在學業上取得優異成績。但是他的仇恨過於強烈,他不滿足於普通的復仇或者是揭發男爵的罪行。男爵必須遭受痛苦,緩慢地痛哭,讓他遭受恐懼和焦慮的煎熬;這樣男爵才能明白他的罪行多麼可怕,纔會被悔恨所壓垮。拉爾夫來到倫敦的時候,偶然注意到了一篇報道,他仔細地調查失蹤的街道,然後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復仇計劃:讓傳奇成真,讓大家相信鬼街的神奇預言能力,不斷地積累足以令人信服的證據和證人。這樣一來,他最終把男爵牽扯進來的時候男爵就會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會緩慢地、不可避免地遭到司法系統的懲罰。

    “另一個決定性因素是他在美國遇到了您,歐文。他知道您有強大的推理能力,後來在報紙上看到的報道更確證了您的能力。所以他想到必須利用您,讓一個精明的偵探來按照他佈下的線索追查到男爵。另外,他確實需要您,他知道只有您能夠讓男爵露出馬腳,讓這樁舊案重見天日一一而且是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條件下。”

    歐文抿着嘴,抽了一下鼻子。“一個大蠢蛋,我當時就是個蠢蛋他幾乎從頭到尾都在操縱我……”

    “我不需要再多說拉爾夫如何利用前兩次失蹤案——我是說古董商人和油漆匠。在八月中旬,拉爾夫來到倫敦,停留了大概兩個月,是爲了安排後兩個人,也就是貝克先生和牧師。這也不需要贅述,唯一需要補充的是他選擇在有濃霧的日子,這樣那兩個人都無法看清楚路標。是拉爾夫自己扮演了那個‘瘋子’,他還裝扮成幻象當中的陶德和赫伯特爵士。這些角色不需要太多的道具,一張比薩斜塔的照片,一個有羅馬狼雕像的鎮紙,或者一些染色的布匹來模仿赫伯特爵士書房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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