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荒謬了!”

    我再次取出之前在他們面前出示的照片,仔細端詳。難道它是隻非常珍貴的貓?不,若真是這樣,澤田應該會告訴我纔對。難道重點不是貓,而是它的項圈裏嵌有昂貴的寶石?我重新仔細查看,但並沒有這種東西,而且就算有,從照片中也看不出來。倘若它是隻很有特色的貓,或是項圏與衆不同,那倒還另當別論,但偏偏從這兩點來看,都看不出有何特別之處。

    我仔細調查那四張照片,看周邊是否拍進了其他東西,但都沒任何特別之處。照片裏有澤田提供的裝水容器,但如果這是價格昂貴的茶碗,那就真成了落語[注:日本的一種傳統表演,與相聲類似,但落語演出通常只有一人。]中“貓的茶碗”[注:落語裏的一個故事。大意是一位古董商人發現某家茶店裏的貓所用的貓碗,竟然是價格不菲的高級品。商人以爲茶店老闆不識貨,想花二兩買下他的貓,然後一併拿走那個茶碗。結果老闆把貓寶給商人,收了錢之後,卻不肯把茶碗給他。原來他早知道這茶碗是高級品,藉由這種方式,他已多次以二兩錢賣出貓咪了。]了,不過這只是隨處可見的塑膠容器。

    我的結論是,這應該和那隻黑貓無關。把這視爲單純只是小偷闖空門,比較自然。

    我找出膠帶對窗戶進行應急處理後,就此離開。我決定暫時先不報警。基於工作習慣,我可不希望他們認爲我是個糊塗蟲。

    開車上路後,才發現此刻已夜幕低垂,我急忙打開車燈。

    和白天時一樣,我把車停在那座停車場內,先前往“CHARMANT高辻”。我從一樓開始,依序拜訪之前不在家的那八位住戶,這次沒見到面的住戶,我將傳單摺好塞進他們的信箱裏。八戶當中,我和三戶談過話,但沒半點收穫。

    我先離開大樓,前往拜訪那名女插畫家提到的酒館和民宅,同樣將傳單放進信箱裏。

    當我四處閒逛時,發現一家造型別致、頗具民族風味的咖啡廳,裏頭還亮着燈,於是我走進店內打聽消息,順便打發時間。

    我問過像是老闆的一對年輕夫婦、打工的店員,以及剛好在店內光顧的情侶(看起來不像這一帶的居民),同樣一無所獲。我問老闆可否讓我張貼傳單,他們很爽快地答應。

    眼看時間已快過七點,我以印尼炒飯填飽肚子,再次前去拜訪那些不在家的住戶。結果只有一戶人家有人,但這次同樣是空包彈。我就此死心,決定返回事務所。

    接下來只好等個兩、三天了。

    5

    回到事務所後,裏頭空無一人,不見坂東和那隻黑貓。

    就算坂東再蠢,也不可能燈沒關就往外跑,我研判一定是到對面的貓狗醫院去了。他們的營業時間結束,櫃檯的百葉窗已拉下。我開門走進後,感覺裏頭的門診室有人,於是我往內窺望。

    亮子按住那隻躺在金屬診療牀上的黑貓,澤田正在爲它打針。坂東就像在安慰那隻喵喵叫的黑貓似的,不斷朝它吐舌頭扮鬼臉。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蛋!

    “哦,你爸爸回來了。我正替它打止痛劑。應該可以撐到明天吧。找到它的主人了嗎?”

    “……還沒。”

    那隻黑貓不知是討厭打針,還是止痛劑已開始發揮藥效,頓時安分不少,望着我的臉,擺出鳴叫的動作,卻沒出聲。我莫名感到心疼。

    “既然這樣,我可以回去了嗎?”

    “你應該沒其他事吧?難道有什麼急事要辦嗎?”

    “不,因爲老師您叫我要一直盯着它,所以我還沒喫飯呢。我現在肚子好餓……可以領今天的打工費嗎?”

    我不發一語地從錢包裏取出一萬日圓,遞到他手上。

    “太好了!這樣就夠我一個月的生活了。”

    光這點錢要用一個月,未免也太困難了,但要是他的話,或許就有辦法。

    “你明天再來。”

    “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老師、澤田醫生、亮子小姐,辛苦各位了。”

    我看亮子笑盈盈地和他揮手,大喫一驚。

    “坂東這個人真有意思。”她如此說道,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笑呵呵地整理器具。

    有意思?以旁觀者的立場來看或許是如此,但身爲他的僱主,只認爲他是個壓力製造機。

    澤田輕輕抱起黑貓,把它放回紙箱後,走進屋內更衣。

    “晚安。”

    我已有所覺悟,看來今晚得親自照顧它不可了。

    自從離婚獨居後,我從沒帶女人回家過,當然也包含動物,不分性別。半夜三點,一陣像嬰兒哭鬧般的叫聲吵醒了我。我以湯匙圍起它喜歡的罐頭食品,送進它口中後,它馬上便安靜下來,於是我又鑽回被窩。

    早上六點,我再度被叫醒。這次是尿溼。我替它換上尿布,擦好屁股後,它馬上便安靜下來。

    當我還昏昏沉沉時,又被叫醒,此時已經十點。這次似乎不是肚子餓,也不是要換尿布,不管我做什麼,它還是叫個不停。不得已,我只好起牀帶它去找澤田。

    我捧着紙箱出門,將皮包擱在事務所後,正欲前往澤田的醫院時,突然覺得不太對勁。

    供客人坐的單人椅略微傾斜,似乎是有人從椅子後面通過時,不小心勾到它。我自己也不時會這樣,所以很清楚,但我絕不會就這樣擺着不管。

    難道繼我的住處之後,連這裏也遭小偷?

    我這才發現,難道是擺在家中的事務所備份鑰匙被偷走?潛入我家中找某樣東西的小偷,發現事務所的備份鑰匙後,昨晚也潛入了這裏。是這樣嗎?我大致調查過桌子和檔案櫃,但沒有被弄亂的跡象。

    真是遭小偷嗎?還是我自己想多了?

    在黑貓可憐的鳴叫催促下,我先擱下這件事,前往貓狗醫院。

    澤田對它注射完止痛劑和抗生素後,我向他問道:“我問你,這隻貓是很稀有的品種嗎?”

    “咦?算不上什麼稀有品種,她是隻雜種貓。”果然不出我所料。

    “它有什麼不同的特徵嗎?”

    “……沒有。怎麼看都是隻普通的黑貓。不過它是個美女。”

    “它的項圈很普遍嗎?”

    “嗯,項圏?不是皮製的,是合成皮做成的便宜貨,很常見的項圈。項圈怎樣嗎?”

    “不,這樣就好。”

    小偷的目的既不是這隻貓,也不是項圈。果然是和其他事件有關。看來絕不可能是小偷臨時闖空門。

    我和黑貓一起返回事務所,開始仔細調查有無檔案遭竊。然而,檢查現有的東西很簡單,但要知道遺失哪些東西,可就不容易了。也許是平時疏於整理的緣故,我足足花了兩個小時,連有沒有東西被偷都搞不清楚。至少我從最近受委託的工作中,看不出有任何異狀。

    一點過後,坂東終於到了,我把黑貓交給他,就此返回住家。我想確認備份鑰匙有無遺失。

    理應和便宜印章一起放在電話櫃抽屜裏的事務所備份鑰匙,和家裏的備份鑰匙,全都不翼而飛。如此一來,不論是我的住家還是事務所,入侵者都能來去自如。我必須趕緊更換兩邊的門鎖。可是還不清楚歹徒的目的爲何,光這麼做還是無法放心。

    這時,我驀然察覺到一件事。

    這名歹徒是先闖入我的住家,然後才闖入事務所,順序並未顛倒。

    委託人和關係人大多不知道我的住處。況且,如果是因爲我工作的關係,想查看我的檔案,或是湮滅證據照片,那應該會先闖入事務所纔對,但歹徒卻先闖入我家。這是因爲歹徒只知道我的住處,還是歹徒以爲他想要的東西放在我家中呢?也許兩者皆是。

    倘若真是如此,昨天我遞送名片的那三人,其中一人有嫌疑。換言之,儘管我不清楚歹徒的理由何在,但他的目標肯定是那隻貓。

    理髮店老闆、中島女士、插畫家淺井,雖然和我談話時,佯裝毫不知情,但這三人當中有一人說謊,而且對方肯定是想趕在我回家之前,先動手奪貓。

    不,這樣也不太合理。

    如果對方想要這隻貓的話,只要說一句“我是它的主人”不就得了嗎?難道目的不是那隻搞不清楚。雖然不清楚,但有必要再和他們三人見面。如果真是他們其中一人闖入我的住處,一定會露出破綻纔對。

    我決定刻意依照昨天的順序展開詢問。

    先是理髮店。和昨天一樣,沒半個客人。我走進後,朝屋內叫喚,老闆馬上想起我,臉上散發光采。

    “哦,是你啊。今天來理髮是嗎?”

    “不好意思,我仍在找那隻貓的主人。”

    我說完後,他露出打從心底感到遺憾的神情,怎麼看都不像在演戲。

    “搞什麼,我還以爲已經找到了呢。”

    “不,還沒找到。”

    “這樣啊。你今天還是一樣鬍子沒刮乾淨呢。”

    “……因爲有點手忙腳亂,真不好意思。”

    我早早告辭離開,前往中島家。

    中島女士前來開門的速度比昨天快多了,我向她問道:“請問後來有什麼新的消息?”

    “沒有。你已經大致都問過了嗎?那棟大樓也問了嗎?”

    “問過了。”

    “大家都說不知道是吧?嗯,既然這樣,那也許是棄貓哦。”

    “棄貓?”

    “現代人不是很容易厭倦,動不動就丟棄嗎?儘管以前寵愛有加,但也許是因爲厭倦而丟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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