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來?”
“爲了生存而殺死其他的生物,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放電人不會喫人吧?”
“你還記得……放電人傳說的第一項是什麼嗎?”
“這個嘛……只要談論放電人,他就會出現。”
“反過來說,如果沒有談論的人,放電人就會消失吧?或者說,放電人要是不再受人談論,他就會死掉。爲了避免變成這樣,放電人也是很拚命的。”
“難道說,他要殺人殺到傳聞不會平息的地步?”
“沒錯,但他也不是格殺勿論。我猜,他只殺不相信自己的傢伙。而且還遵守着傳說的規定,只在對方獨處的時候殺人,讓人猜不透他是怎麼死的。”
“他是遵照着故事的設定殺人是吧?”
“是的,我和你就算談論放電人也沒有被殺害,一定是因爲放電人覺得,我們對於傳播這個謠言是有用處的吧!”
“可是那位大學生姐姐明明是來調查放電人的,到最後卻死掉了。還有日積大哥哥……”
“他們兩個一定在心裏想要否定放電人的存在。那種人就算把調查放電人的結果寫在紙上,也不會談論放電人,甚至還扮演了消滅謠言的角色。……相反地,爲了雜誌的報導而來採訪的那兩個人,在性格和目的上就完全不同了。他們好像還打算寫篇報導,指出‘真的有放電人’呢!”
“那兩人多虧是笨蛋,所以才得救了呀……可是,那竹峯爺爺呢?”
“我想爺爺是生病死掉的。不能把什麼事都怪在放電人頭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劍崎抱着胳臂,閉着眼睛點點頭。韮澤搔着臉,等她回過神來。
就這麼持續了兩秒鐘。
“這怎麼可能啊——!”
劍崎拍了一下韮澤的肩頭。
“這種話,我怎麼可能當真呢!”
韮澤忽然噗嗤一笑,別過臉去。劍崎輕聲問:“怎麼啦?”
“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相信。”
“真是的——秀鬥只要身邊沒有我跟着,馬上就會朝那方面想。真叫人放不下心哪!”
“啊——”劍崎發出了一聲欠缺抑揚頓挫的感嘆聲,“這樣我就不能退出COLORS了耶——!”
“快退出吧!不,應該說快去念書吧!”
“你又來了,明明希望和我上同一所國中還嘴硬。真是不坦率,不過,我就是喜歡你這點唷!”
劍崎把身子挨緊韮澤,笑吟吟的。
“好了,我們回去吧?”
“你自己回去啦!你的眼睛超紅的。”
“哦?你怕會被別人誤會?不過,這本來就不是誤會嘛,我真的是被秀鬥弄哭的啊!”
看着又嘆了口氣的韮澤,劍崎愉快的迴應道:“好啦、好啦!”
“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啦!今天的事就當成是誤會好了。不過,作爲代價,可以聽我一個請求嗎?”
“什麼事啦……?”
“秀鬥,你請爸媽幫你買手機嘛。這樣就算放暑假,也隨時都還可以碰面。”
韮澤忍不住笑了出來。那是好久不曾見過的會心一笑。不顧一旁目瞪口呆的劍崎,韮澤放下書包,從裏頭拿出一支藍色的手機。
劍崎的臉上霎時漾起驚訝的神色。
“你有手機了?”
“從昨天開始有的。”
“……你居然忍得住,不拿出來炫耀一番。”
韮澤把手機號碼告訴一臉佩服的劍崎,然後說:
“那,你有手機嗎?”
“我沒有,不過感覺只有我會打電話過來,所以沒關係。如果我突然想見你的話,我會打給你的。到時候,你要像特攝片裏的英雄一樣現身喔!”
“……別太期待了啦。”
大概是從正面詮釋了這句話吧,劍崎踩着輕快的步伐出發了。
稍微走了一段距離後,劍崎回過頭來,柔聲喊着:“秀鬥!”
“我喜歡你,一直都會。”
“知道啦。快走吧!”
韮澤向她揮揮手,劍崎再一次笑了,逐漸從視野中消失。
韮澤大呼了一口氣。
這究竟是嘆氣還是鬆一口氣,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我的想法正確嗎?
然後,韮澤再一次呼喚了那個名字。
“放電人。”
——如果我猜的沒錯,那以後就不需要再殺人了。
韮澤打開手機,確認電源有開着,然後把手機貼近耳朵。
戰戰兢兢的呼叫。
“我只能想到這個辦法。”
然後他擡起頭
看着我
“放電人,如果你能回答,快回答我!”
韮澤直視着我。直視着我存在的位置——就在他身旁的一個空間。
他的眼睛並沒有對焦,但當我試着移動身體,他的視線就追了過來。錯不了,他一定看得見我的身影。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吧?可是,我聽不到你說的話,後來纔想到,或許你可以透過手機說話,這行得通嗎?”
發出聲音訊號太費力了,文字檔比較輕鬆。我觸碰了韮澤的手機,比手畫腳地指着熒幕。
然後在編輯簡訊的畫面上輸入文字。
〔你爲什麼看得到我?〕
“……我在上小學之前,因爲碰上了意外事故受了重傷。”
韮澤一邊說,一邊指着左眼上方的部位。
“當時我這邊骨折了。在裏面裝了一片薄薄的鐵片之後,我就變得能夠看到奇怪的東西,像是模糊的輪廓或淡淡的光影之類的。之後雖然動手術把鐵片拿出來了,但我還是看得見。”
〔你的身體已經習慣看得見了。〕
望着手機熒幕,韮澤點點頭說:“大概是吧。”
“不過,到我察覺那原來不是我看到的幻覺,而是真的有東西出現,還是隔了好久之後的事。我想那就是所謂的鬼或者是幽靈了。它們通常一下子就消失不見,所以我也不在意。可是你不太一樣,我發現你有着相當好懂的現身契機。每次談到放電人,你就會出現,然後會在附近逗留一會。我這才瞭解,原來放電人是這麼一回事。……不過,我原本還以爲你只會出現在名坂國小,不會到別的地方。”
“可是啊,”韮澤咋了一下舌又繼續說。“當我碰到日積時,我看到他的背後跟着一道身影。一看到那個身影在配合他的動作時,我就知道了。啊,原來是那個放電人。我才知道不論在哪裏,只要提到你,你就會出現。從此之後,我就儘量不看你了。”
〔爲什麼?〕
“因爲我害怕啊!如果傳聞是真的話,那你會殺人。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殺人。我也不想看到你。……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想知道原因。而且好像只要不談論你,你就不會出現的樣子,所以我決定·不談你·,自己默默進行調查,這樣就不用害怕了。”
〔然後,你就想到了你剛剛所做出的那一番解釋嗎?〕
“我在聽柵馬和詠坂談話時,就猜想‘難不成是這樣嗎’。……我說的對嗎?”
〔在回答你之前,你先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
〔爲什麼要叫我出來?〕
韮澤沒有回答。
〔你不害怕了?〕
“還是怕啊——”
〔你是爲了她嗎?〕
韮澤吞了口口水,用力抿着嘴角。這反應勝過於任何雄辯。
劍崎絢。
她極欲否定我的存在,對韮澤而言是個放不下心的牽掛吧?
“總之,”韮澤似乎想打馬虎眼矇混過去。“我猜得沒錯吧?既然如此,那你從現在開始,已經不用再殺任何人了。我每天都會叫你的名字,你跟我在一起就好了。”
〔只是口頭說說的約定,什麼保證都算不上。〕
韮澤看着熒幕上的文字,翻了個白眼。
“爲什麼這麼說?你想活下來吧?只要你和我說話,你就能一直活着。”
他不知道最重要的一點。
這樣的約定只限於他的有生之年,而且就算他之後有意毀約,我也沒辦法再自由的現身,更何談報復呢?再加上,我並不只有一個。我會出現在談論我的人的身旁,如果同時有兩人以上的人在一定的距離之外談論我,我也能以複數的形態出現。雖然有着某種程度的共同記憶,但個體之間的意識很薄弱。只要彼此的立場有差異,這樣的交易就沒辦法成立。我試着簡潔的說明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