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們是警察。不是發生了殺人案件嗎,我們到各家各戶瞭解一下情況。”說到“各家各戶”的時候,村瀨加重語氣強調了一下。

    持田的老婆回房間裏去了,又過了一會兒,一個把頭髮染成了銀色的,長着一張倒三角形臉的男人,皺着眉頭出來了。男人的面頰通紅,大概已經喝上了。

    “你的名字是叫持田榮治嗎?”

    “是啊,怎麼了?”持田好像覺得有些奇怪,但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弓岡家的事你聽說了吧?”

    “啊,聽說了。真是的,誰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

    村瀨假裝看了看記事本:“可不是嘛。你跟洋子是同學?”

    “是啊,怎麼了?”持田有點生氣了。

    “前天晚上,洋子給你來電話了吧?”村瀨裝作沒事人的樣子問道。

    持田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村瀨和三谷趁持田發愣的當兒,收起雨傘走進持田家的大門。

    持田的臉上在一瞬間流露出膽怯的表情,看看村瀨,又看看三谷:“久米島那小子都跟你們說了?”

    村瀨朝裏邊一努嘴:“到家裏慢慢談吧。”

    持田回過頭去看了看裏邊,狼狽地說:“家裏太亂了。”

    “我們不在乎。”

    “我不想讓我老婆聽見。”持田愁眉苦臉地小聲說。

    村瀨心中暗笑,問:“爲什麼?”

    持田的黑眼珠在眼眶裏轉了一圈:“因爲……因爲洋子打電話是叫我去拿利息。”

    村瀨假裝不理解持田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哪兒來的利息?”

    “反正你們都已經知道了。我揹着我老婆借給洋子錢了,所以……”

    村瀨在心中哈哈大笑了,然後問:“哦,你借錢給洋子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你們可別往歪處想。洋子的老公遊手好閒,根本沒有錢養家餬口。洋子找到我,哭着說沒錢喫飯了,我沒辦法,只好借給她。”

    “借給她多少?”

    “你們能保證不告訴我老婆嗎?”

    “要不要拉鉤?”

    “知道了知道了。我說……大概有30多萬了吧。”

    村瀨向後仰着脖子挖苦道:“你夠大方的嘛!”

    “一點兒一點兒地借的,您千萬別往歪處想,很多同學都借給她錢。”

    “久米島老師也借給她錢嗎?”

    “那當然!久米島那小子借給她的最多了,恐怕有50萬。”

    村瀨轉了轉脖子,盯着持田的眼睛問道:“總之,你和久米島老師借給洋子的錢最多,是不是啊?”

    “啊……可以這麼說吧。”持田一邊說一邊不時往身後看。

    村瀨抓住他的弱點,繼續進攻:“洋子長得很漂亮嘛,對不對?”

    “您……您怎麼這麼說話?我跟洋子只不過是同學,沒有任何……”

    村瀨根據自己的推測,決定再給持田重重一擊。

    “你們沒少爲洋子發生過爭執吧?我指的是你跟久米島老師。”

    “沒有沒有。不過嘛,以前的事情就不用說了。自從洋子嫁給弓岡以後,我就再也不想她了。可是久米島那小子,還不死心。我跟他不一樣,我早就死心了。”持田滿臉通紅,恐怕不完全是酒精的作用。

    “那麼我們還回到剛纔的話題,前天晚上洋子給你打電話,是說給你利息嗎?”

    “沒那麼說,她只說要送給我一些鬱金香的球根。”

    村瀨一聽,喫驚不小:“洋子家裏確實有很多鬱金香的球根,她把那個當作利息?”

    持田忽然變得心平氣和:“洋子借了錢,特別往心裏去。打工掙了錢,有時候一千兩千的她也還。鬱金香也就是她的一點兒心意。你們不是已經找過久米島了嗎?他也跟你們說了吧?洋子在電話裏說,現在她所能做到的,也只有這個了。”

    “你去拿了嗎?”

    “去啦。不過,我去的時候洋子不在家。她老公的車倒是停在門外,可是我按了好幾次門鈴都沒人答應。”

    “那時候是幾點?”

    “嗯……下午兩點多吧。收音機裏的‘小愛點播節目時間’已經結束了。”

    那是一個很受歡迎的節目。村瀨的腦海裏浮現出門口那輛很舊的白色日產天際線。持田大概就是開着那輛車去弓岡洋子家的,一邊開車一邊聽收音機。

    村瀨死死盯住了持田的眼睛。下午兩點,在行兇時間之內。

    “你說你按了好幾次門鈴都沒人答應,後來呢?”

    “我就把鬱金香的球根拿回來了。洋子在電話裏說了,要是沒人在家,就撿着好的隨便拿。所以我就挑了10個又大又重的拿回來了。”

    “再後來呢?”

    “拿回來以後我就把它們種在前院的花壇裏了。我怕明年春天洋子看不見我家的花壇裏有鬱金香,會多心的。”

    村瀨再次死死盯住了持田的眼睛。

    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村瀨找不到任何感覺……

    “打擾您了。”

    村瀨轉身往外走,剛邁出一步又站下,轉過頭來對持田說:“同樣的問題不想被警察問了一遍又一遍吧?”

    “什麼?啊……那是當然了。”

    “要是再有警察來你家,你就這樣對他說:‘該說的我都對一個姓村瀨的警察說了,你問村瀨去!’”

    晚上10點。F縣警察本部大樓5層,刑偵部部長辦公室。尾關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聽電話。揣揣不安地坐在沙發上的田畑,不時偷看部長一眼。

    聽完電話,尾關也走到沙發這邊坐下,臉色很難看。

    “署長打來的?”田畑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桂木這小子,哭了。刑偵會議就像是靈前守夜,一班和三班,沒有一個人發言!”

    田畑咬着嘴脣,內心非常苦悶,失望寫在臉上。

    尾關繼續說道:“這幫臭小子,就連睡覺都不在一個房間裏。”

    “這回讓我說中了吧?一加一小於一!”

    “可是……,’

    “可是什麼?”尾關瞪了田畑一眼,“縣警察本部控制不了重案組,下邊的警察署都看出來了。這要是傳出去,我就會成爲大家的笑柄。不僅如此,上命下從的規矩要是被破壞了,警察組織本身就會產生動搖。”

    “明天如果還是這種狀態,就把一班撤回來!聽見沒有?”田畑只好默默點頭。

    朽木和村瀨。

    田畑從心底裏痛恨這兩個人,就任刑偵一課課長以來,今天還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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