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了一下之後,村瀨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混賬話!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吧?光線再怎麼反射,黑的也變不成白的!”

    “你忘了嗎?在中野的幹部培訓班,有一次上課講過這個問題。”

    中野是警官大學的所在地。

    “比如說……”朽木順手從茶几上拿起一本雜誌,捲成一個圓筒,遞給村瀨,“你用這個看看這兒!”

    朽木指了指沙發靠背的圓角處,那裏正好反射着屋頂的熒光燈的燈光。

    “我沒那個閒工夫!”

    “行了!你先看看再說!”

    村瀨覺得脖頸發硬。

    朽木那銳利的目光把村瀨射穿了。

    村瀨一把奪過雜誌,捲成圓筒對着朽木指的地方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白色!根本看不出是光線反射。村瀨想起來了,他跟朽木一起在中野聽過認知心理學的講座。老師是這樣說的:“人類的視覺是非常不可思議的。在一般情況下,黑色的東西怎麼看都是黑色的,白色的東西怎麼看都是白色的。但是,當黑色或白色的東西跟背景不能有明暗對比的情況下,視覺將根據反射光的強弱判斷是黑色的還是白色的。”

    事件發生那天是個大晴天,太陽光非常強烈,由於安田是通過一個小孔往外看的,他的眼睛,不,他的大腦將黑色的車體認知爲白色的了。

    “第二個”,朽木說話了,“深見小學校園裏埋了將近20年的‘跨越時代的密封艙’被人挖出來偷走了。那是20年前弓岡洋子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埋在地底下的。”

    村瀨沒能馬上說出話來。他的大腦的信息處理功能陷人了極度混亂狀態。

    朽木站起來向門外走去。

    就在朽木將要走出署長辦公室的時候,村瀨大叫起來:“等等!先別走!”

    朽木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還有事嗎?”

    “太卑鄙了吧?知道贏不了我了,就到我這兒來賣好是嗎?”

    朽木那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看了村瀨一會兒,默默離去。

    東出擦着朽木的肩膀走進署長辦公室,正要向村瀨這邊走過來,看到村瀨金剛怒目,馬上站住了,嚇得瞪大了眼睛。

    村瀨用鼻子哼了一聲,盡最大的努力不讓東出看出自己內心的動搖。

    “讓人家看笑話了!‘跨越時代的密封艙’被人挖出來偷走了!”村瀨說罷,仰起頭來看着半空。

    跨越時代的密封艙?

    “班長!”

    “班長!您怎麼了?”

    村瀨終於說話了:“鬱金香有黑色的嗎?”

    “什麼?”

    村瀨冷笑一聲,看都沒看東出一眼就走出了署長辦公室。

    “你的名字是佐藤君夫嗎?”

    “不是。”

    “你知道殺死弓岡一家的兇手是誰嗎?”

    “不知道。”

    “你現在帶沒帶圓珠筆?”

    “沒有。”

    “你.…““

    審訊室的門哐噹一聲被推開了,村瀨大踏步地走了進來。

    滿臉通紅的村瀨死死盯着久米島良夫。久米島良夫坐在椅子上,胸部貼着測定呼吸強弱的管子,手指和手腕也連着測量出汗和脈搏的機器,一動都不能動。

    “躲開!”村瀨把縣警察本部科學刑偵研究所的技術警官推到一邊去,“別問這些毫無意義的問題了!”

    “怎麼回事?”久米島用責備的口氣說道,“你們的人對我說,還是做一個能夠證明我是清白的檢查爲好,我沒辦法,才同意讓你們做……”

    “從現在開始你回答我的問題。別老說不是、不知道、沒有,也得說是、知道、有!”

    村瀨這麼一說,久採島乖戾地把臉扭到一邊去了。

    “是不是你把弓岡一家三口殺死的?”

    “回答我!不回答你就別想回家!

    久米島轉過臉來,表情裏混雜着憤怒與不安。

    “聽明白了?現在我開始問!”

    “知道了……請簡單點兒。”

    村瀨點點頭,他根本不想問複雜的。

    “你把弓岡一家三口殺死了,是吧?”

    “不是。”

    測謊儀上的三根指針劇烈地搖晃起來。反應很好!

    村瀨的視線從儀表盤轉向久米島的臉。

    “你去洋子家拿鬱金香的球根,洋子不在家。弓岡雄三請你到家裏坐坐,你就進去了。弓岡雄三知道你知道現在還喜歡洋子,並以此相要挾跟你借錢。你拒絕了,並且要求他務點兒正業,好好養活老婆孩子!”

    “等一下!”久米島打斷了村瀨的話。

    村瀨知道他受不了了。

    “這也算提問嗎?”久米島問道。

    “彆着急,我這就問!”村瀨繼續說道,“後來你們就吵了起來。你非常憤怒,洋子是那麼一朵美麗的花,竟然被這樣一個無恥的男人糟蹋了,你憤怒至極!”

    “問題呢?”

    “在爭吵的過程中,弓岡說了一句叫你無法接受的話,你勃然大怒!”

    “問題呢?!”

    村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揮舞着正義的大旗,抄起廚房裏的菜刀,刺死了弓岡雄三!”

    “沒……沒有”

    “這時候洋子回家了,本來你把她解放了,可是她卻罵你是殺人犯,要報警,於是你就把她也殺了!”

    “沒有!”

    “洋子的孩子認識你,你害怕事情敗露,把孩子也殺了!”

    “沒……”

    “爲了明天、後天,永遠都是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一個好老師,你把那個才5歲的孩子給殺了!”

    “沒……沒有!少來這套!你有證據嗎?”

    來了。

    村瀨慢慢地點了點頭。

    “有人看見你那輛黑車了!”

    車體圓乎乎的日產瑪馳,反射面比平面還要大。

    “那也算是證據嗎?我要回家!放開我!”

    “別嚷嚷!還有別的證據呢!”

    久米島愣了一下,繼續嚷嚷起來:“什麼證據?說呀!有證據你就說出來!”

    “跨越時代的密封艙!”

    “什麼?哦,聽人說了,被挖出來了,那又怎麼樣?有證據證明是我挖出來的嗎?”

    “肯定是你挖出來的!你想消滅一切有關洋子的證據,就連20年的‘跨越時代的密封艙’都不能讓你放心!不過,我指的不是這個,而是另外一種東西!”

    “嗯?”

    “不是挖出來的,而是你親手埋起來的!”

    久米島沒能理解村瀨的話,眼睛裏閃動着不安的神色:“我埋了什麼?說清楚!”

    “鬱金香!”

    “……鬱金香?”

    “你說你挑了十幾個又大又好的球根,對吧?”

    “啊,怎麼了?”

    “洋子的家被稱爲‘白宮’,可見洋子非常喜歡白色的鬱金香,她家前面臨街的花壇都是她精心栽種的白色鬱金香。白色鬱金香的球根比其他顏色的要大一圈,而且重得多。你要是挑了十幾個又大又好的,你種的鬱金香明年春天開花就應該都是白色的。持田家的花壇裏的鬱金香肯定都是白色的,可你的就不一定了。”

    “你在說什麼?我一句都聽不懂!”

    村瀨靠近久米島的臉,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久米島的眼瞼在發抖。

    “我問你:剛剛殺了三個人的你,還顧得上一個一個地挑選球根嗎?”

    “啊……”

    “你必須把球根拿回家,否則日後會被懷疑。但是,那時候的你,還有心情一個一個地挑選嗎?”

    村瀨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明年春天,你家花壇裏的鬱金香一定是五顏六色的。聽明白了嗎?你埋起來的那些球根就是裝着你的謊言的‘跨越時代的密封艙’!它們正在地下等待着告發你呢!”

    測謊器上的三根指針全都超過了限定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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