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太老套了,”裏皮說着打了個哈欠。“那個混蛋已經消失了,剩下的就是找到她。那又怎樣?神祕之處在哪?”

    “那又怎樣?這種說法根本站不住腳!哈維憤怒地反駁道。“想想看:不管是那個女人關上門,亦或是讓它誤以爲被關上——就像我遇到的那樣——她都僅需轉動門把手。如果特工們試着開門的時候,門沒有打開,那就說明門是用鑰匙鎖上的。”

    “感謝您的幫助,”裏皮冷笑道,“憑我自己可永遠也想不到呢。”

    “有什麼好笑的,”普羅科施顯然被激怒了,“哈維指出了一個重要的細節,我希望你能明白其中的含義。首先,她爲何多此一舉地鎖上門?又爲何關上了所有的百葉窗?我們不知道。第二,按照上述表述,她手裏一定有一把鑰匙。”

    “好吧。她有鑰匙,那又怎麼樣?”

    “沒怎麼樣。但她並沒有。”

    “你能解釋一下嗎?”

    “可以,”普羅科施和藹地回答。“還記得梅斯特告訴我們的話嗎?範託尼特工找到的小屋鑰匙就放在休息室的桌子上。”

    “該死!“裏皮氣壞了。“肯定還有另一把,一定是這樣。”

    普羅科施搖了搖頭。

    “我最初也這麼想。但酒店經理態度堅決:每間平房只有兩把鑰匙,一把給客戶,另一把被關在辦公室的保險箱裏。門房每天早上都會把它交給做清潔工作的女傭,女傭打掃完就會返還。我知道你想說:鑰匙可以複製。別白費勁了,鑰匙都是特製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聯繫製造商。”

    “然後是關於鎖的問題:其實它是雙動鎖,專門防盜,由外部的一把鑰匙和內部的球形把手激活。你們可能想到了偵探小說讀者熟悉的一些技巧,例如用穿過鎖孔或門底的繩子來轉動門鎖,但我告訴你們:首先,門上沒有鎖孔,只有一個把手;其次,門是用厚實的木材製成的,緊密地安裝在門框中。休息室和臥室的百葉窗也是一樣的——不過這無關緊要,因爲特工們一直密切關注着窗戶的動靜。”

    “我不想刨根問底,”哈維大膽地說,“但還有浴室的窗戶……”

    “我也想到了這一點,我詢問了檢查浴室的特工。他說窗戶內有一個簡易的門閂。非常簡易,但同樣有個問題——無法從外部上鎖。”

    “我知道一個訣竅,”哈維非常樂意展示自己的知識量,“我在埃德加·華萊士(英國犯罪小說作家)的一本書中讀到過。你只需打破窗戶,打開鎖,然後替換掉那塊碎玻璃。”

    “我都能在腦海中想象出那個畫面,”裏皮嘲笑道,“那個殺人犯坐在梯子上,手裏還拿着一小包玻璃和工具。”

    “別笑!”梅斯特回擊,“你在演講中聲稱,這種事情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可能發生的。然而現實朝你臉上甩了一個奶油派。你還看不出來發生了什麼事嗎?一間不可能逃脫的房間裏發生了一起謀殺案。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們正實實在在地面臨着一個密室難題!”

    皮埃爾始終保持着沉默。他覺得某件陰謀正無情地包圍着他,彷彿是某個邪惡的幕後黑手預先安排好的一樣。現在,到了決定性的一刻,他能感覺到脖子上的絞繩正在收緊。儘管如此,他還是試圖以一種淡然的眼光看待眼前的這一幕:公園樹林上方的湖景;陽光普照的露臺;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五個人圍坐桌前。他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其他人。梅斯特錯了,這不可能是真的。一切都假得完美:大家的行爲太過刻意,太有邏輯,彷彿他們都在小說裏一樣,就是這樣。他對自己說,我正在看一本小說,我所要做的就是合上這本書,重回現實生活。

    他沒有聽到汽車從坡道上駛來的轟鳴聲,也沒有聽到輪胎碾過碎石的聲響,更沒有發覺汽車停下後衆人的沉寂。他沒有聽見高跟鞋踩在石板上發出的咔嚓聲,但他聞到了熟悉的香水味。他擡頭一看,發現索朗熱站在自己面前。

    皮埃爾·卡尼爾是受這些事件影響最直接的人。他知道自己永遠也忘不了妻子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索朗熱臉上的表情反映了一種真實的情感劇變,但他禁不住想,如果這是她算計好的,那也一樣會令人信服。她揣揣不安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五個男人,下脣微微顫抖。

    “也就是說那混蛋死了,”她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道。“有人設計把他幹掉了。”

    她從未如此粗魯過。哈維皺眉蹙額,作爲一個有教養的英國男士,他討厭聽到女人說粗話。皮埃爾感到自己的心臟跳動了一下。不知道她是否要哭了。他向前走去,本能地握住她的手。同樣出於本能,索朗熱緊緊貼着他,坐到裏皮拿給她的椅子上。

    “看在上帝的份上,”她懇求道,“不要都站在那裏看着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全都坐了下來,梅斯特用一種似乎能使她平靜下來的慎重語氣敘述了發生的一切。她時不時地搖頭,彷彿要把腦中的蜘蛛網甩出來,嘴裏不斷重複道:“我不明白。我一點也不明白。”

    皮埃爾注意到普羅科施從她到這兒開始就一直保持沉默。他眯着眼,彷彿在研究一個難以理解的標本。其他人則裝出淡然的樣子,企圖掩飾自己的難堪,但徒勞無功。很顯然,他們不知道該如何看待她的態度,捫心自問索朗熱爲何會有如此表現。

    “讓我們保持冷靜,好好想想這個問題,”皮埃爾自言自語道,“如果真的發生了難以想象的事,她真的有罪,那她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做,在所有人面前引起別人對自己的注意。當然……也並非絕對如此。也許她演技很好,也許她特立獨行,不會讓自己的情緒......管它是什麼,來妨礙她。”

    但這樣折磨自己也是徒勞的,皮埃爾心想,現在最要緊的是儘快把她帶走,儘可能的庇護她。索朗熱彷彿猜透了他的心思,轉身對着他說:

    “皮埃爾,”她低聲說,“我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我說了很討厭的話。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彎下身,輕輕地把胳膊搭在她的肩上。

    “親愛的,你已經到極限了,我們今天早上也都受夠了。你要我帶你回酒店嗎?”

    “謝謝你,”她邊回答邊掙脫了他的手,“但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就和你的朋友呆在一起,別擔心我。我會沒事的,我向你保證。”

    她起身向大家點點頭,一言不發地走了。

    他站了起來,決定去追她。正當他準備離開時,看見兩個男人從酒店裏走出。第一個是布倫納警長。另一個人則稍矮,是他幾次碰見的那個人,現在他知道他是負責監視霍尼格的兩名特工之一。

    接下來的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不知皮埃爾的焦慮是否使他的視力變得更加敏銳。他看到那名特工突然停滯不前,聚精會神地盯着索朗熱,因爲她正走在那人的斜對面,與他擦肩而過。他輕輕咳嗽一聲,以引起警長的注意,並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後者轉過身來,迅速地看了看那個年輕女子。當她踏上酒店四周的礫石路時,他們又交談了幾句。

    如果皮埃爾沒有抓住椅背,當警長向他走來時,他就會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只見那名警長在桌前停下腳步,依次看着五個人,禮貌地宣佈:

    “我叫布倫納,是一名警官。你們誰是卡尼爾先生?皮埃爾·卡尼爾,我想和他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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