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天星期一,即9月26日,發生了一件比迄今爲止的任何事都更加不同尋常的事件。由於其超自然的性質,真理山上的每一寸土地再度被籠罩在神祕的陰影下。如果皮埃爾·卡尼爾在穿行公園的途中剋制住了見他妻子的強烈慾望,出於好奇走近霍尼格的小屋,看到現場,他就會發現那些看戲之人陷入了和自己一樣的困惑狀態——警方稱之爲極其可怕的暴行。

    以下是布倫納警長在報告中描述的事實:

    我於12時31分抵達案發現場,陪同我的還有安全部的主管富塞利、特工曼金和範託尼以及提契諾州的法醫卡爾加里博士。從外觀上看,這間小屋的情況與兩名特工離開時相同,正如我本人在早上6點25分注意到的那樣:百葉窗關着,門關着。我用酒店經理給我的鑰匙打開了門,讓要求獨自一人呆在裏面的富塞利進了屋。依我之見,他需要負責清點霍尼格所有的高度機密的文件。

    幾秒鐘後,他又出來了,情緒極度激動。他問——我援引他的話——這是否是我們的一個“****的玩笑”。看到我震驚的樣子,他讓我進門查看,我能確定屍體已經不在休息室或小屋的其他任何位置。

    卡爾加里博士隨後提醒我注意地毯上的血跡,據目擊者說,屍體就躺在那裏。他取了一個樣本後就立即送往醫學實驗室,同時在附近發現了一副破眼鏡。

    對該地進行的初步調查證實,窗戶、百葉窗以及浴室的天窗一樣,都是從內部上鎖。天窗太過狹窄,無論在何處情況下都不可能讓像霍尼格博士這樣肥胖的人通過。我可以用個人的名義擔保,我插入鑰匙之時前門是被反鎖的。第二把鑰匙在休息室的桌子上被找到,範託尼特工已將它交給我。之前他把鑰匙藏在自己手裏,以便在某刻提取指紋。

    我的結論是,不翼而飛的屍體與假定的女嫌犯一樣,都是在相同的條件下消失在建築物內。以目前的調查結果來看,這同樣令人費解。

    我覺得有必要告知富塞利主管一個令人遺憾的事實,曼金和範託尼特工在洛迦諾警察到達之前,在沒有留人適當看守的情況下,於凌晨5點離開了1分30秒。

    我個人對安全部在報警前的拖沓和未進入犯罪現場的行爲表示遺憾。很顯然,這些舉動延誤了調查的開展,不合程序。

    公園和鄰近的酒店正在進行搜查,但在撰寫本報告時還未得出結果。

    上午九點半,布倫納警長將主要證人聚集在大酒店的一個小房間內,他把這個房間當作自己的總部。五名證人:裏皮、梅斯特、哈維、普羅科施和皮埃爾·卡尼爾都受到警告,在有關調查的新命令下達前不得離開洛迦諾地區,即便悲劇事件已經敲響了死亡的喪鐘,其他與會者已經開始收拾行李。

    皮埃爾背對着窗戶站在其他人身旁,以掩飾他憔悴的面容和疲憊的雙眼。與前一晚睡得像木頭一樣的自己不同,他現在感到極度緊張和焦慮,睡眠也受到了困擾。昨晚他醒了好幾次,在黑暗中摸索着,試圖說服自己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他無法抑制自己的不安情緒,大約六點鐘就起牀了。微弱的日光已穿透了房間。他開始搜查妻子的東西,翻遍了她的手提箱,檢查了她的衣服還有她口袋裏的東西。他到底在找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也許只是他成噸的羞恥感矇蔽了他的判斷。在一個裝滿內衣的抽屜後面,他的手碰到了一個硬物。皮埃爾小心翼翼地將其取出,那是一小瓶半滿的藍色藥片。他甚至不需要看標籤就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了(安眠藥)。他把它放回了原本藏匿的地點,頭暈腦脹地倒在牀上。

    這間藏在大飯店背後的小房間一定不常被人使用,因爲裏面臭氣熏天。通過唯一的一扇窗戶可俯瞰昏暗的庭院。裏皮交叉着雙腿坐在一張扶手椅上,看上去就像個冷酷狡詐的魔鬼(這裏用了Mephistophelean,指德國傳說中的魔鬼,也有冷酷、狡猾的意思)。普羅科施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眼睛半閉着,看起來像睡着了一樣。哈維則在破舊的地毯上踱來踱去,喋喋不休地嘀咕着尖刻的話,說會把女王陛下的怒火發泄到地方當局的頭上。而梅斯特倚靠在一張夕陽湖景油畫的鑲板上,漫不經心地卷着一根菸,臉上永遠帶着琢磨不透的微笑。

    布倫納獨掌大局。他正靠在一架立式鋼琴上,掀起鋼琴蓋,用一根手指撥弄琴鍵,彈奏着一首無人知曉的曲子。他嘴裏叼着一根吸了一半的香菸,但卻沒有撣走掉在夾克上的菸灰。

    “你真的要用那該死的聲音來折磨我們嗎?”哈維憤怒地喊道。

    布倫納停下動作,砰的一聲蓋上琴蓋。普羅科施隨即被驚醒,房間裏陷入一片寂靜。如果警長想讓他們發火的話,那他已經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我們原本該等施塔勒先生,”他看了看錶,平靜地宣佈,“所以,如果哈維先生能坐下來的話,我們就可以提前開始了。”

    英國人咕噥着答應了,在普羅科施身旁找了個位置坐下。警長緩緩環視他的聽衆。

    “我之所以叫你們來這裏,是因爲你們都是那些‘偵探小說’的忠實讀者和著名專家,但那是個誤稱。我自己也是一名偵探,承認自己對這種文學形式並不十分推崇。我無法欣賞它們的唯一理由似乎是因爲他們不可能在現實生活中發生。我要提醒你們的是,在現實生活中,謀殺是一種相對直接的行爲,殘忍甚至骯髒,通常是由相當愚蠢的人實施。沒有哪個罪犯會僅僅爲了讓某個差勁的偵探頭疼而設下無法解決的難題,以此自娛自樂。我花了二十年的時間進行刑事調查,可以向你們保證,我從來沒有直接或間接地處理過你們所謂的‘密室’案件。然而你們對此類問題再熟悉不過了。所以我謙虛地向你們請教:你們能給我提供什麼建議來幫助我解決這個問題?”

    “我有三點建議,”裏皮的回答辛辣而又諷刺,“第一是讓你的上司知道,我們中的任何人都參與其中;第二是在清楚地陳述完所有事實之前不要妄下結論;第三是要明白,解決問題的方法總取決於所述問題中巧妙隱藏的一樣技巧。”

    “謝謝,”布倫納反駁道,“但我想我已經正確地指出了所有的問題。在過去的24個小時裏,我一直反覆思考着這個問題,並從各個角度審視。我已經——”

    “很好。如果你完成了以上這些,應該就能發現訣竅了。”

    “如果我找到了,”布倫納惱憤地回答,“就不需要你幫忙了。”

    “警長說得對,”哈維插嘴說,“在真正特殊的情況下,必須讓專家參與進來。”

    布倫納讚許地點點頭。

    “沒錯。據我所知,你是最棒的。我只是一名當地警察,習慣於處理現實和具有可能性的問題。但在目前的情況下,不可能的事發生了。我們有無可辯駁的證據表明,無論是活人是死人,都不可能從那間小屋裏出來。但兇手逃走了,屍體也不見了!我告訴你們,事情還遠沒有結束。”

    皮埃爾走上前去。

    “可是,”他大喊道,“昨天你還跟我說要逮捕某人!”

    “是嗎?可能吧。但那是在有人把屍體弄走之前。我現在不妨承認,我根本不相信我們追查的線索。我他孃的一點也不在乎那些政治協議和特工,那些鳥事歸富塞利管。他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文件現在掌握在伯爾尼當局手中。這是他們的事,關我屁事。”

    “說到文件,”梅斯特爾說,“博士的演講稿怎麼樣了?”

    “什麼演講稿?你是說休息室桌子上的文件嗎?富塞利把它們還給了我。檢查一番之後,他覺得它們對他毫無用處。”他打開公文包,向他們展示了一些文件。“你們都以爲他在寫演講稿,但實際上只是亂塗亂畫的筆記,對我來說完全沒有意義。如果你想看一下的話......”

    “遞過來,”裏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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