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如此。”

    “不過,我還是要用自己的雙眼確認一次。能請你帶我去書齋嗎?”

    “當然可以。”

    我們從客廳走上通往左棟二樓的樓梯。左棟的二樓跟右棟的構造大致上相同,走上樓梯就是一道通往建築物深處的長走廊。走廊左側較近的兩個房間現在沒有使用。再往裏走是吉賽爾的房間。右側先是羅什福爾夫妻的寢室、化妝室還有小小的起居室,最裏面就是那間要調查的書齋。

    對書齋的調查沒有獲得新的發現,跟朱利安說的一樣。因爲樹木遮擋,從窗邊看不到中庭,但是能很清楚地看到露臺的樓梯。這也證實了神父的話。我們走出了書齋。

    “是這裏吧,羅什福爾來取木柴的地方?”

    站在走廊盡頭一扇小門前面,我問道。

    “要進去看看嗎?裏面應該還能爬到閣樓。”

    裏頭是一間不帶窗的儲物室,朱利安費了點心思才找到電燈的開關。壞掉的傢俱、木箱之類雜亂無章地堆放着,都是塵埃滿布了。室內一角確實堆放着好幾捆壁爐用的圓木,砍下來沒多久,約莫有手臂粗細。登上裏頭狹窄又陡峭的樓梯,就來到了閣樓。看見地面上踩了一地雜亂的腳印,我明白昨晚讓-保羅他們連這裏也搜索過了。他們是想找能敲碎玻璃的道具吧。閣樓裏有個採光用的小飄窗,不像下面的儲物室那樣一片漆黑。我把臉湊到窗邊,能越過中庭看到對面樓裏房間的樣子。

    “來,看看。”

    我小聲地叫了一聲。正對面資料室的窗簾不知何時被拉開了。在房間中央,妮可正在出神地想着什麼。這時,房門粗暴地打開,走進來的是羅什福爾。之後,聲音雖然聽不見,但是看樣子也知道兩人正在緊張地爭執。我焦躁起來,想打開朝內開的飄窗的鎖。幸好,鎖和合頁都沒生鏽。窗子順滑地打開了,中庭的動靜當即涌入滿是塵埃的閣樓。可是,始終還是聽不到對面樓裏的說話聲。

    “他們在幹嗎呢?”

    “按我看,是夫妻吵架吧,而且是吵得很兇的那種。”跟他的口吻不同,朱利安帶着熱心的目光眺望着對面的情景。

    突然,從表情可以看出妮可尖叫了起來,舉起手狠狠地扇了羅什福爾一巴掌。羅什福爾臉上浮現出意味深長的淺笑,轉身走出了房間。妮可興奮地顫抖着身軀,旋即走到露臺邊緣,把窗簾關上了。

    “怎麼辦,要去資料室嗎?”我對朱利安說,“今早妮可的行動已經那麼可疑了,她現在故意闖入已經禁止進入的殺人現場,肯定有什麼理由。”

    “不,就算被我們逮住,她也不會招認,反而會惹起她的戒心。現階段還不如裝作不知道……”

    我們回到客廳,對廚房的勒梅爾夫人留言說,讓吉賽爾回來之後來找我們,之後我們來到中庭。朱利安帶我去的地方,是能躲過午後強烈陽光照曬的,被法國梧桐環繞着的小小的涼亭。

    “好了,妮可到底在找什麼呢。你是怎麼想的?”

    “這不用想,肯定是德國人公文包裏的東西。”

    我坐在涼亭裏用油性塗料塗成綠色的木質長椅上,陳述了我對沃爾特·費斯托公文包的推理。朱利安少見地一聲不響聽我說完。之後,朱利安這麼說:

    “除了西爾萬和妮可,在這個家裏還有形跡可疑的人。比如說,羅什福爾。今天很早,天色還暗的時候,我從樓梯下到客廳,遇到身穿騎馬裝的羅什福爾從外面回來。他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彆着臉走上了二樓。大半夜地騎馬跑長途,這興趣還真古怪。”

    “可是,監視埃斯克拉芒莊的那些憲兵說,晚上沒有一個人出去過啊。”

    “大概是去了後頭的牧場吧,那邊就沒人看得見了。”

    在埃斯克拉芒莊背後坡度陡急、雜草叢生的斜坡稍微往下走一程,就能抵達從山莊正面環山而下的私有道路。這裏有個供上下行汽車會車的稍微寬闊一點的地方,就是案發當日傍晚諾迪埃的雷諾停車的場所。之後,橫穿私有道路,再走下一道平緩的斜坡,就可以來到羅什福爾家的牧場。那裏有着諾迪埃和妮可祕密會面的馬廄小飼料室。馴馬兼養馬人旺德雷父子住的房屋離那裏約莫一百米遠。

    “從牧場再往前走是什麼地方?”

    “什麼都沒有。會到達從拉沃拉內通向蒙塞居爾的山坡,再往前走,就如你所見,只有黑壓壓的森林了。不過在森林前面往左轉,是有地方能下到通往拉沃拉內的山路。”

    按時間排序的話是這樣的。首先是羅什福爾深夜外出,天將亮時才入睡。之後是妮可一大早趁身邊丈夫熟睡時悄悄起身,開始搜索書齋。

    “我說,朱利安,可能公文包裏的東西昨天已經到了羅什福爾的手裏。兩人的會談告一段落時,費斯托可能交給羅什福爾一些參考資料之類的東西作爲檢討之用。或者說,原本在自己手上,把複印本交給了羅什福爾……·羅什福爾深夜出門將這東西藏了起來,妮可今早要找的肯定也是這樣的物事。”

    “或者羅什福爾就是兇手,他是去埋他從德國人手上奪過來的東西……”

    當然,羅什福爾是兇手的可能性,是跟其他六個人的可能性平等存在的。朱利安·盧米埃口口聲聲說別人如何如何,但他自己也絕不是例外。可我還是急於獲得朱利安提供的情報。要想得知事件背景裏羅什福爾家的內情,除了讓朱利安開口,我想不出還能有什麼方法了。於是,我對朱利安提出了這樣的交換條件:

    “我有很多信息可以提供給你。昨晚殺人現場的情況,今天下午在拉沃拉內發生的小事件等。作爲回報,我想讓你告訴我羅什福爾家內部的各種事情。就算是吉賽爾,也有些東西是不想跟我說的。作爲家庭的一分子,那是當然的。不過你就……”

    “既不像家人,也不像外人,探查到什麼祕密,也不會惜於暴露給別人,是這樣吧,小姐。很好,很好。作爲一名業餘偵探,我對你掌握的警察情報是垂涎欲滴的。羅什福爾家的醜聞也好祕密也罷,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

    他說的話還是這麼尖酸刻薄,但是一點都不會讓人感覺到惡意,這是這名青年性格有意思的地方。我輕輕揮手趕走面前盤旋的飛蟲,開始對他提出問題。微風搖曳着葉子,清爽怡然。

    “首先,告訴我羅什福爾夫婦的情況吧。”

    我想起在閣樓偷窺到資料室裏夫妻爭吵的光景,先問了這點。

    “實際上,那兩人的關係和睦嗎?”

    “處於冷戰狀態吧,冰凍三尺的那種。羅什福爾財團自家的女兒兼繼承人吉納維芙死去之後,奧古斯特·羅什福爾沉寂了一段時間。對羅什福爾一族來說,吉納維芙纔是羅什福爾。就算這個男人在企業經營方面多聰明有才,一個外人自稱第六代羅什福爾,還是讓南法的名門備感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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