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不過,結果一個人都沒有來。我是很神經質的,就算那人再怎麼踮起腳尖,只要在我房間前面通過,我一定會察覺得到。而且,儲物室的門打開時會發出一點惹人討厭的聲音。要是有誰想進入儲物室,我絕對能察覺。可是,結果一個人也沒有來。”

    第二天驅來到埃斯克拉芒莊時,吉賽爾將沒有人來過這點告訴了驅。而驅也並沒有顯得多麼失望。

    “驅,你覺得到底是誰會潛入儲物室?”

    驅不動聲色地用沉默封住了我的問題。真是個讓人不爽的青年。明明這人昨天晚上,用巧妙的問話將我花一天調查出來的成果聽了個一乾二淨,而且還一臉沒啥意思的表情,彷彿是我非得往他的耳朵裏灌入些無聊的話題一般。他略微表示興趣的,是跟案件毫無關係的插曲——朱利安在蒙塞居爾的山頂,從袋中取出金屬片撒往空中的事。真是的,這人到底怎麼了。我完全沒法理解驅腦子裏想的到底是些什麼東西。眼看驅的沉默不怎麼可能被攻破,無奈之下,我只好改變話題。

    “昨天,我們回去之後,西蒙娜沒有坦白交代她爲什麼能預言狙擊事件嗎?

    “沒說,我也沒問她。我跟西蒙娜·盧米埃圍繞一些哲學上的主題展開了一點討論,如此而已。或者說,還算是饒有興味的討論吧。”

    “明白了。不過,只有這點是南法之旅開始前就應該問清楚的。這場旅行的目的,是爲了發現那個清潔派的寶藏,是有必要的調查吧?”

    “既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如果按照你所想的那種意義來說,清潔派的寶藏還是當它不存在爲好……比起那個,還不如說是爲探究費斯托謀殺案的真相而展開的,有必要的旅行吧。你啊,就算我再三強調也不肯當真,然而費斯托謀殺案的關鍵始終還是埋藏在約翰啓示錄,以及清潔派的歷史當中。想要知道案件的背景,還是追尋一下聖·塞寧文獻的下落爲好。被害者沃爾特·費斯托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會被殺害,也是隻有順着這個方向調查,真相纔會水落石出的。”

    又是這種語焉不詳的驅式話語。南法之旅明明是費斯托謀殺案發生之前好久就定下來的,這人對清潔派寶藏的問題故意緘口不語,這次不知又怎麼心血來潮,硬要改變成爲解明費斯托謀殺案的調查旅行了。

    “可是,你怎麼對這次的事件這麼積極、這麼關心了呢?拉魯斯家的事件發生時,要不是我硬邀你參加,你是不會去碰的吧。”

    “我對案件本身沒什麼興趣。”驅略微皺眉,說了些暗示性的話,“對兇手也沒興趣。只是,託你的福,讓我知道事件的深層裏還有一種構造。這構造跟我現在思考的東西密切相關。”

    “你現在思考的是什麼,我又告訴你什麼了?說出來嘛。”

    “你告訴我的是,在埃斯克拉芒莊的關係者之中,也有跟我現在思考的東西、關乎於惡的概念抱有相同想法的人。我與西蒙娜·盧米埃的討論也是圍繞這點展開的。我還會跟她見面。我下山的真正理由,是不得不去找出的真正敵人,如今,我終於看得出它模糊的身影了。追尋聖·塞寧文獻之謎,也是出於同一個理由。”

    “好吧。聖·塞寧文獻跟費斯托謀殺案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這趟旅行開始幾天之內就能弄明白。我們去博物館吧。”

    看了看錶,我站起身來。我不覺得有必要奉陪驅賣關子般的說話方式。惡的發現,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博物館已經差不多到開館的時間了。

    因爲有昨天的調查,我對解開費斯托謀殺案的真相開始持有相當強的自信了。不用期待這次調查旅行能對什麼啓示錄、清潔派帶來什麼發現,依靠我自己的推理,應該也能確確實實地找出兇手。

    因爲,兇手爲什麼要去打碎沒必要打碎的窗玻璃,這個謎我已經解開了。關鍵在於昨天下午我在埃斯克拉芒莊進行現場調查時心中閃現的主意。朱利安給出的數字,已由我自身的實驗得到了證實。也就是說,殺害費斯托最低限度也需要十分鐘以上的時間。然而埃斯克拉芒莊的事件關係者裏在案發當時,沒有一個人有超過五分鐘的單獨行動時間。當我差點兒說出“三五分鐘內想殺死德國人很困難”的時候,我明白了,兇手爲什麼要敲碎本沒必要敲碎的玻璃。

    雖然知道了犯罪方法,可我還欠缺可以鎖定兇手的資料。不過,南法旅行結束後,換個角度再一次調查關係者的利害背景,這份空白也一定能得到填補。

    羅什福爾紀念博物館跟首都廣場一樣位處老城區。我們一邊問路,一邊在已顯出破舊之色的房屋之間穿行。對剛從高原的村莊下來的我來說,圖盧茲的高溫和悶熱實在叫人難以忍受。古老的街區接受着七月陽光的灼燒,處處被歲月啃得斑駁殘缺,彷彿不堪忍受石材的重壓一般,陰沉沉地蹲踞在地上。

    順着蜿蜒曲折又狹窄的小巷走着,我們終於找到了目的地。紅磚的牆面已污濁變色、斑駁脫落的古老民家之間,有一座帶着小小前廳的三層建築物。鐵柵欄低矮得跟玩具一樣,門打開着,前廳種着幾棵發育得不好的樹。在樹的間隙,可以看見嵌在玄關一旁石壁上的銅牌。銅牌上已起了綠色的銅鏽,上面刻着“羅什福爾紀念博物館”幾個字。大概是買下了古老的民居,將其整座改造成博物館了吧。除了用低矮的鐵柵欄與街路隔開,帶着一個狹隘不堪的、象徵性的前院以外,它跟排列在其左右的紅磚建築並沒有什麼不同。同樣地老舊,同樣地黝黑,同樣地橫向極其窄小,同樣地骯髒。

    可能因爲難得有遊客到訪,入口的門是鎖着的。驅不得不去按玄關的門鈴。直到解說員現身爲止,我感覺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展示室在一樓和二樓。兩者都塞滿了以武器類爲主的中世紀工藝品。我爲昏暗、帶黴味的環境蹙眉不已,驅卻沒露出不耐煩的樣子,仔細地看了展示品,並向解說員發出各種詢問。生鏽的大鎧甲、盾、長劍、槍、斧等,都是些面相兇惡的殺人道具,當中也有鑲嵌了黃金寶石,造工精細、光彩奪目,非常出色的美術工藝品,但總的來說,這裏的展示品不是能引起我興趣的類型。

    走上樓梯,二樓大廳的中央,有一個兩張檯球桌拼一起那麼大的城塞模型,安置在一個平坦的玻璃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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