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清風高潔的吉納維芙決定將羅什福爾本家家主之位讓給讓·諾迪埃。可是諾迪埃拒絕了。不僅如此,他還希望對自己的身世永遠保密。
“不能讓世人知道我這種人是夫人的哥哥,這會給夫人和小姐的臉上抹黑。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了……”諾迪埃如此回答道。
“……羅什福爾老人死後不到一年,吉納維芙就在懸崖下摔死了,讓·諾迪埃則被投入了大牢……”
神父的話說完了。受到的衝擊比誰都深的人是吉賽爾吧。她一直以爲是謀殺母親的兇手、母親的僕從讓·諾迪埃,竟然是母親的哥哥,等於是吉賽爾的伯父。索訥神父的這番話之後,整個事實就截然不同了。之前人們以爲,在奧古斯特與阿蘭的權力鬥爭之中,吉納維芙的死對奧古斯特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可是,實際上僅憑吉納維芙的一點意向,羅什福爾的地位就會被連根拔起。這麼一來羅什福爾確確實實擁有殺死妻子吉納維芙,將眼中釘讓·諾迪埃關進監獄的動機。
索訥神父從他一直攜帶的古老的黑色皮革公文包裏,拿出一個碩大的信封。從收信人姓名判讀,看來是寄給索訥神父的小包裹。
“這是昨天我收到的東西,”神父說着,從信封中取出一張信紙,“我有點累了,小姐,能拜託你把這個讀給大家聽嗎?”
我接過這張死者寄出的信件。從讓·諾迪埃的筆跡看得出他絕不是那種毫無教養的人,拼寫和語法的錯誤也並沒有多得讓人介意。我認真地、緩緩地讀了起來。
神父先生,我有事要拜託您。今晚我要去跟殺死夫人的那個男人對峙。我有證據。那人要是敢承認,我會當場給夫人報仇。這次就算被判死刑我也滿足了。可是,那個男人比野狐狸還要狡猾,我不能大意。要是我死了,請將信封裏的文件交給吉賽爾小姐,將我以前告訴神父的話,還有這封信的內容也告知小姐。我想了很多,到頭來信得過的只有神父。我對聖經起誓,接下來我寫的內容沒有半點虛假,全都是真相。
十年前,我在夫人的遺體旁邊痛哭時,那個男人,奧古斯特·羅什福爾跑了過來,說他看見了夫人跌落懸崖。那時,我留意到羅什福爾左手有個指甲的劃痕,他一直戴着的金戒指也不見了。那枚金戒指象徵着羅什福爾家的家主地位,是代代相傳的寶物。可是,那時我整個人悲痛欲絕,沒有時間仔細去想這事情。
我覺得我是應該判死刑的,謀殺夫人的罪什麼的不值一提,可是,我沒能拯救夫人,這就罪該萬死了。不管那卑鄙的檢察官說些什麼,真相只有神才知道。那個檢察官爲了將我定罪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在他背後一定是羅什福爾的髒手在操控着一切。那檢察官威脅我,要是我主張自己是無辜的話,他就要讓已經受了精神創傷的吉賽爾小姐出庭做證。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法律纔會容許一個這麼幼小的孩子遭受這種罪,可我一開始就知道我該幹什麼。我在法庭上保持了沉默。
我聽到來探監的旺德爾老爺子的話,突然就明白了所有事情。當事件的風頭過去後,羅什福爾曾命令旺德爾父子連續幾天在懸崖下的草叢裏搜索些什麼。按羅什福爾的說法,是要尋找他散步時掉落的戒指。旺德爾老爺子說到頭來戒指沒能發現,羅什福爾也放棄了搜索。老爺子還說,最近羅什福爾又戴起了丟掉的那隻戒指,不過那肯定是仿造的。
“……我不會忘記,五月十五日下午兩點前後。我確信戒指不在懸崖下的草地裏,開始沿着繩子逐一搜索懸崖中途的灌木和岩石,已經過去了三十二天。我在灌木的根部發現一個閃光的物件,用手指挖了出來。不會有錯,就是那枚戒指,多虧金不會生鏽。想到只要把這個舉到羅什福爾的面前,就能讓他自白謀殺夫人的經過,我整個人狂喜起來。就算他翻臉不認也無所謂,他的罪行是明明白白的。我開始磨起了科西嘉人的短刀。
羅什福爾答應赴約,這讓我覺得蹊蹺。我爲了博個彩頭,約定跟他在兩個月後革命節的夜晚,在卡爾卡松城堡的塔裏見面,他老老實實地答應了,我感覺得出他有所圖謀,但是一想到我能在革命節當晚,在那場有名的煙火盛會裝飾下的城堡之中,完成復仇這一多年的夙願,我就已經不能自已了。每年的七月十四日,我總是伴隨着夫人觀賞這場煙火。沒有比這一天更適合復仇的了。這時,西蒙娜的弟弟朱利安·盧米埃告訴了我羅什福爾的挖掘計劃。朱利安來見他姐姐時我見過他幾次,每次我都能順手打聽點吉賽爾小姐的消息,這對我是再開心不過的事情,挖掘計劃就是這樣給我打聽到的。清潔派的藏寶是夫人一直在探尋的寶物,我不可能將它交給羅什福爾。我開始暗中探查這個挖掘計劃。很幸運地,爲了發掘計劃而從巴黎招來的學者西爾萬,跟吉賽爾小姐的繼母妮可偷情的現場,被我在塞特港目擊到了。不知道是誰給我寄了封匿名信,信裏揭發了這兩人的姦情,說只要去塞特港就能找到證據。正巧朱利安拜託我去塞特港一趟,我去了發現果然是事實。我偷聽到西爾萬的講話,知道了德國人沃爾特·費斯托。這個人帶來了一封古老的信,上面記載着財寶的所在地。我在拉沃拉內設下耳目,得知了費斯托的到來。第二天,我跟蹤德國人爬上蒙塞居爾石峯,在山頂恐嚇了他,警告他不要把信交給羅什福爾。西爾萬得知我開始動作,按捺不住,前一天晚上已經指使妮可在拉沃拉內的墓地動手,嘗試從德國人手中搶奪信件,當然,沒有成功。西爾萬他們爲了搶在羅什福爾之前得手,也是拼上性命了。這德國人連我的恐嚇都不怕,我想着只能靠強搶了,第二天,我在山莊背後將妮可叫出來,讓她供出了當晚德國人的行動計劃。我算好時間,乘着一場偶然的雷雨,來到德國人所在的吉納維芙太太的資料室,卻發現似乎已經有人來過。拉門的上半截玻璃被打碎,門打開了一道可以伸手進去的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