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還是不明白。在塞特港的海岸邊,西蒙娜最後問你的那個問題,爲什麼你要回到這個悲慘的世界上,你沒有回答。我現在代替死去的西蒙娜再問你一次,爲什麼你要回來,回到這個人類的世界?”
“我也不明白。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到西蒙娜那天的晚上,我跟你說過的話嗎……導師告誡我,要是不回到地上與惡的勢力做鬥爭,第三層的、最終的解脫就永遠不可能得到。這句話本身對我就已是不可解的謎。因爲導師教導過我,世界只是假象,在其中既沒有善,亦沒有惡。然而在這個夏天,我得知了惡的存在,好比是在惡之都香巴拉中接觸到涌動的黑暗之力,並受其操縱的新時代的黑魔法師。導師將我送回大地上,也許就是爲了讓我與這個人戰鬥吧。”
“尼可拉·伊利奇。可是爲什麼在朱利安說出他那可怕的野心之後,你也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呢?”
“在蒙塞居爾的連續殺人事件中,乘着第四匹馬,灰色的馬登場的人物,到頭來是朱利安·盧米埃。可是,朱利安·盧米埃只是一個傀儡,你聽過他的豪言壯語了吧,跟馬蒂爾德所體現的惡的深度沒法相比,簡直是個跳樑小醜。”驅皺起雙眉,彷彿在表示輕蔑之意。“真正的灰馬騎士還在別處。是那個人,尼可拉·伊利奇。他必定還會在我面前現身,而那時就是尼可拉·伊利奇的死期。我會親手將他送入地獄。”
驅這麼說完,臉上浮現出冷得讓人戰慄的微笑。
“……不過,我還是沒法相信啊,這種祕密結社真的存在。”我喃喃自語。可是,驅在塞納河邊遭到狙擊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實。我嘗試改變話題,問道:
“不過,你想尋找清潔派的寶藏倒是認真的吧,雖然失敗了。”
“不,成功了。”
“爲什麼這麼說?”我反問道。標記着寶藏所在地的神祕羊皮紙落入希姆萊之手後,應該已經無處尋覓了。
“**從佔領地掠奪了各種各樣的東西。不只是工業原料、人力資源,還有各種文化財產,都列入了**的搶掠清單之中。爲計劃建造在靠近希特勒故鄉的林茲的大美術館做準備,**從巴黎等西歐各地掠奪了無數名畫,這是有名的。然而還有另一種掠奪品,另一種完全不同系統的掠奪品的存在。希姆萊所管理的紐倫堡的**寶物庫中,收藏着**從各地博物館、寺院中奪來的有靈驗的,或者據說有魔法效果的破爛垃圾。戰後這些東西大多物歸原主了,但也有出處不明,以致想送還也不知送歸何處的物品。而當中有一個,就是有名的‘太陽的十字架’……”
有着一人高、用黃金打造的巨大的“太陽十字架”。那彷彿是從歷史的黑暗中意外登場的一件物品。就算不計其原料的黃金的價值,有着如此高的美術、古董價值的這件物品,其存在竟然不爲世人所知。
“所以你就讓人從美國寄來那張照片了嗎?你想說那個就是清潔派的寶物,是嗎,驅?”我興奮了,叫嚷起來。說起來,驅和西蒙娜在塞特港的海岸,曾經就清潔派的信仰與“太陽十字架”的關係展開過議論。
“……克拉克親衛隊中尉的發掘是成功的。那幫人得到聖·喬治書函的日期是一九四二年。而他們向羅森堡做出那封報告的日期是兩年後,一九四四年。不,考慮到這封報告在戰後仍留在費斯托的手中,應該認爲他們始終沒有對羅森堡提出正式的報告。希特勒和戈林曾就掠奪來的美術品展開過爭執,這是相當有名的,希姆萊和羅森堡也曾圍繞這種掠奪的戰利品展開了明爭暗鬥。這兩年的時期也與**嘗試挖掘蒙塞居爾的時間相符。也許在希姆萊入手象徵着清潔派信仰的“太陽十字架’之後,想將那封已不值一文的聖·喬治書函拱手送給羅森堡了。”
“那麼“太陽十字架’現在在哪裏?”我忘我地追問,因爲興奮的緣故,喉嚨幹得難受
“一開始是在美軍的管轄下。可是不知後來雙方有過什麼協議,經過歐洲聯軍總司令艾森豪威爾的決定,移送給了蘇聯。或許是蘇聯強硬主張其對‘太陽十字架’的所有權了吧。從那以後,未在任何公開的博物館中展示出來,現在的所在地也無人得知,、只有美軍管轄時期拍攝的照片,留在華盛頓的國立古文書館。”
驅那出人意表的回答讓我完全灰心喪氣了。清潔派的祕寶只是短暫浮上了時代的水面,之後又深深潛入了黑暗的水底。而且那份黑暗可是比埋藏了祕寶七百多年的蒙塞居爾的地下還要黑暗、陰森森的祕密主義。我想我們此生都不可能有緣親眼得見清潔派的祕寶了。驅繼續說了下去。
“我以前就考慮,戰後在希姆萊寶物庫之中發現的‘太陽十字架’,或許就是傳說中的清潔派的祕寶。對清潔派到底是異教還是異端的爭論來說,這一物品有着決定性的意義。塞特港的那一夜,西蒙娜雖然煞費苦心地爲‘太陽十字架’添加了諸多說明,可是隻要清潔派的信仰象徵被確認爲‘太陽十字架’,那麼清潔派就能徹底從基督教的歷史中脫離,而呈現出一種對密特拉教等古代東方的太陽信仰的繼承色彩。經過這個夏天的調查,這一點幾乎得到了證實,我十分滿足了。”
驅的話說完了。霧雨仍舊綿綿不絕地打溼着石鋪的街道。我們走完了聖·傑克街那坡度平緩的下坡路後,往右轉向了塞納河畔。以晚秋、冷雨的黃昏爲背景,石砌的聖母院陰沉沉地蹲踞在江心。塞納河冷意瘮人的水面上無休止地飄灑着霧雨。很快就要到冬天了,我這麼想。身旁的青年任憑頭髮和外套被雨淋溼,只顧無言地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