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紫紅 >第30章 (三十) 啓程
    《紫紅》

    幾日來接連接獲數條七星堂傳來的皇城的訊息,耶律宗徹想到已在儀坤州逗留多日,遂決定即刻率衆啓程悉數返回上京。一行人數十匹馬加上一輛馬車,本是輕裝簡行,卻驚奇地在隊伍中發現姜長生的身影。衆人這才得知耶律宗徹已下令將姜長生放了出來。

    此時展昭三人圍在篝火旁取暖。小戚用枯枝戳着火堆裏還未燃盡的木炭,視線卻不着痕跡地瞟到了遠處的姜長生身上。“真弄不懂赤朮怎麼想的。居然會輕易原諒了姜長生那騷狐狸,又把他放了出來。這不等於把個隨時會引燃的火雷彈揣在身上嗎?他若爆了,我們誰都落不得好。”

    海蘭爾點頭道:“也是,平時看王爺爲人處世條理分明,不像是個會感情用事的人。”

    不會感情用事嗎?……展昭想起當初遇刺近衛赴死時耶律宗徹的態度,忍不住淺淺一笑:“也許是赤王殿下另有打算吧。”

    “不過真沒想到,這下毒的人我們在那瞎琢磨半天,結果還是他姜長生。喫個乾醋也能搞出那麼大動靜,當真不服不行啊。害我們還想着會不會冤枉了他,真是浪費感情。”小戚不痛快道。

    “事實若真是如此便好了。”展昭不知想到什麼,神色突現幾分凝重。

    小戚看了忙道:“我覺得應該就是我們想多了。昨天才第一次見到那秦肅秋,與她那麼個弱女子無仇無怨的,除了姜長生,誰會下毒害她呀?哥,你別把你開封府斷案的那一套陰謀論拿出來。我們契丹人性子直,可沒你們宋人那腸子彎彎繞繞的。”見展昭忽然擡頭看他,驚覺自己說錯了話,神色尷尬極了。正巧姜長生從篝火旁路過,小戚眼珠一轉,把人叫住。

    姜長生瞥了三人一眼,不鹹不淡道:“不知戚公子叫我何事?”

    “怎麼,叫你不得?”小戚挑釁地站起來。“早間啓程前你可是當着衆人的面對那秦肅秋親自斟茶認錯。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是不是遺漏了什麼?”

    姜長生一勾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問道:“漏了什麼?還請戚公子指點。”

    “倒是忘了你姜長生一向記性不好。罷了,就讓小爺我點撥點撥你。你於宴席上下毒害人,與人賠禮道歉是應該。那當初趁亂放暗器下毒手又怎麼說?你可別跟我講你都不記得了。”

    “戚公子是在替展昭出頭嗎?”姜長生哈哈大笑,“王爺早知道那帶毒銀丸是我施爲,可他事後有揭破過半句?孰親孰遠,難道戚公子分辨不明?我給那秦肅秋賠禮是因爲王爺在乎她,給她臉面便是給王爺臉面。至於那些王爺不在乎的,還是不要癡心妄想提些不切實際的要求了。”

    “你!——”

    小戚氣極,就差撩袖子動手揍人,幸被展昭一把拉住。“別衝動。”

    姜長生洋洋得意着邁步離開,卻在經過展昭身側時用只有他一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我現在最後悔的是當初爲何沒用最烈的毒將你置於死地。”視線交融,一觸即逝,卻已讓展昭感受到對方眼神中那股冰冷無情,叫他頓時心中一凜。

    海蘭爾見展昭臉色不對,問道:“那傢伙跟你說什麼了?”

    展昭笑着搖頭,嘴上說着“沒什麼”,心中卻不免對姜長生適才的態度起了提防。看來當初宴席上他的所作所爲惹惱了這位姜公子,今後的日子怕是又要不省心了。

    “哥,別理他。那騷狐狸也就會放些狠話嚇唬人。”小戚作勢要拉展昭繼續坐下烤火,展昭適時擺手道:“我去叫肅秋姑娘他們過來。”說着向馬車走去。

    展昭於車軾上叩擊兩聲以示禮貌,車簾遂被一掀而起。耶律宗徹不知何時上的車,此刻探出頭來笑問:“展大人怎麼了?”

    “展某來是告訴兩位,火升好了。夜寒露重,不妨出來取取暖。”

    耶律宗徹點頭應下,鑽出車廂,扶着馬車上的秦肅秋小心下來。下車時展昭不經意間瞥見秦肅秋手捧一個精緻懷爐,脫口讚道:“王爺果然貼心。”

    秦肅秋臉如火燒一陣羞赧,忙不迭收回被牽的手,徑自向火堆走去。耶律宗徹本想跟上,卻被展昭叫住。“王爺且慢,展昭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展大人請說。”

    “王爺是真心喜愛肅秋姑娘的嗎?”

    耶律宗徹笑得有些無奈。“這是怎麼了?難道本王能重新接受女子,對你們來說是那麼不可思議的事嗎?昨日沈碧書問了本王這個問題,今日展大人也在問。”

    “那王爺的答案呢?”

    耶律宗徹正色道:“本王對肅秋傾心,跟她是男是女、是美是醜皆無關係。唯有一點,她既能與本王琴簫合鳴,便值得本王傾心相待。”

    “只因……琴簫合鳴?”本是黑亮清湛的眸子猶如黑玉蒙塵,莫名浮起一種叫人看不懂的朦朧之色。“王爺難道不覺得這樣的感情太過兒戲了嗎?”

    “什麼叫做兒戲?琴奏我心,簫鳴伊心,心心相映,無虛無罔。比起浮世總帶着面具彼此隱瞞欺騙,知音即知心,這種感情不是更簡單直白?”耶律宗徹眼神時刻追隨着秦肅秋的身影,直到對方坐到火堆旁與小戚等人交談起來,才收回視線略帶一份輕佻望向展昭。“就算是戲好了。人生本就是一場戲,你我皆逃不過。若展大人也能與本王心意相通地合上一曲,叫本王傾心於你,又有何妨?”

    “你……。”

    眼見展昭怒目圓瞪,不知怎的竟又生出一種戲弄人後的快感。耶律宗徹突然放聲大笑着走開去,全然不顧仍留在那的展昭一臉鐵青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另一邊,姜長生將一切看在眼裏,面上雖毫無表情,掩在窄袖下的手掌卻不由攥緊了。

    沈碧書問道:“剛纔戚公子找你麻煩了?”

    “他就算想,也要有那份本事啊。”姜長生語氣不陰不陽地。

    “你啊。現在非常時期,就算真受了什麼氣,也忍忍吧。除非你不打算繼續在赤王府待下去。”

    姜長生反問:“我不待在赤王府,那要待在哪兒?”

    沈碧書沉吟片刻才道:“長生,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若是哪天你真覺得在王府待不下去了,那便與我……。”

    姜長生先是一怔,隨後脣角輕揚,笑得甚是歡甜。“碧書哥哥,我這人沒什麼好,唯一的優點就是長情。對王爺是,對你,也是。”

    “我明白。”

    “不過我最大的毛病也是同一個。人說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我這輩子最無法原諒的便是被相愛相親的人欺騙、出賣、背叛。”笑容漸止,直到最後兩字出口,姜長生的表情已徹底轉爲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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