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紫紅 >第141章 (一百四十一) 瞭解
    一場本會死傷無數的巨大沖突莫名消弭於無形,讓城內城外許多人仍發懵,覺得有那麼點不真實。

    展昭看了看懷裏瑟瑟發抖的蕭茹韻,不由心生憐惜。無論可汗還是赤王,事發之後,都對她近乎漠視,無人問津。也是展昭一貫心軟,怕蕭茹韻情緒激動下再做出什麼自戕之舉,乾脆點了她睡穴,將人帶到自己營帳。

    蕭茹韻雖被可汗當着萬千臣民的面厭棄,終究還揣着個惠妃娘娘的頭銜。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實爲不妥,展昭自是懂的避嫌,所以剛把人安置好就毫不猶豫離開營帳。擡眼便見白玉堂在帳外候着他。白玉堂用拇指捅了捅另一邊帥帳方向,道:“那邊內訌了。”

    展昭頷首,與白玉堂並肩疾步趕去。還未掀開營帳門簾,就聽一聲怒吼隔着帥帳震得兩人耳朵發麻。

    “赤王殿下難道不知我全軍將士願追隨你起事是要冒着多大風險嗎?我們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生死不計,就爲助你登基。誰想你倒好,爲了個水性楊花貪慕虛榮的女人,竟將這大好的局勢白白葬送。你可知,你一時的婦人之仁,給了可汗苟延殘喘的時機,將來倒黴的不只你一人。若最終無法絆倒可汗,我們所有人的下場就是一個死字!”

    聽聲音,並不熟悉。可能是一同起事的某位將軍。不過接下去說話的人展昭就熟悉多了,明顯是耶律晉琛無疑。

    “王爺休怪末將多嘴。你今日這決斷確是太過愚不可及。既然我們已施計將可汗的兩路大軍調走,令京畿防禦空虛,就該按原計劃一舉攻城,豈可半途而廢?王爺這般作爲,讓末將實在無法向下面的兵將交代。”

    亦有人冷嘲熱諷。“本將軍本以爲自己一直跟隨的是明主,誰想竟也有色令智昏的時候。”

    “今日本該攻破上京,血洗皇庭,斬殺昏君。可赤王你明明離可汗之位就差那小小的一步,卻自甘墮落,爲了一個女人主動放棄了,叫我等實在氣怒難消。”

    帥帳內爭執、咆哮此起彼伏,感覺耶律宗徹像是惹了衆怒,今日若不給個說法,決不罷休。而展昭與白玉堂恰在這最風聲鶴唳的當口掀簾入內。

    裏頭衆將對突然到來的兩個先是一怔,隨後便有一身材魁梧的將軍爆喝道:“帥帳也是隨便什麼人可以進來的?滾出去!”

    說着竟欲動手趕人,被樊爾泰適時擋在身前阻止了。

    耶律晉琛亦上前維護:“他是我赤練軍中軍前鋒,不是外人。”

    那將軍上下打量展昭,難以置信:“他倆這裝束這長相明顯就是徹頭徹尾的宋人啊。赤王,你居然用一個宋人做中路前鋒?你他媽的頭殼壞啦?!不,是我頭殼壞了。老子居然會帶着我那幫兄弟把命交到你的手裏,老子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忍不住頻爆粗口,那將軍的唾沫星子都幾乎噴到耶律宗徹臉上,然即便被如此逾矩對待,耶律宗徹也是處之淡然,一臉雲淡風輕。豈料越是這樣,越叫那些一同起兵的將軍覺得憤怒。就連與耶律宗徹是堂兄弟的耶律明哥,此刻也忍不住皺起眉頭。

    而在一片聲討聲中,一陣低沉而悅耳的笑聲不合時宜響起。衆將看去,只見那莫名發笑的人竟是展昭。

    樊爾泰不解:“你笑什麼?”

    展昭眉眼彎彎,笑容有如一汪春水,竟隱隱有驅散帥帳內劍拔弩張的趨勢。“各位將軍急躁了。王爺今日所爲,看似愚不可及,實則都是深思熟慮,沒有比今日這樣的結果更好的了。”

    “什麼意思?”

    “若今日王爺率軍攻城弒兄奪位,你們覺得如何?”展昭不疾不徐道:“這樣的可汗之位,得來名不正、言不順,終究會被天下詬病。未來也定會生出隱患,叫那些野心勃勃之人效仿,如此契丹內亂不止,連年虛耗,這便是衆位將軍希望看到的結果嗎?”

    衆將啞然。

    “而若強攻上京城,必然會造成血流成河,王爺一向心繫契丹百姓,又怎會做出這等天怒人怨的事來?所以,從一開始王爺就沒有想過要攻城。”

    耶律明哥已坐不住,倏地站起,向展昭走近兩步。“既然不欲攻城,那又爲何要集結我們數路大軍圍城逼宮?”

    “理由很簡單。可汗設計謀害王爺,王爺不願用鐵血手腕還擊,難道還不能尋個由頭將一切真相大白天下,叫其失去民心嗎?今日看似赤王殿下衝動起兵,實則是對可汗罪行忍無可忍下的聲聲控訴,這世上的人心總會偏袒受害的一方,百姓心中亦有一杆稱,自有定論。王爺最終未有攻城,一來保留了實力,避免軍方的損失,二來也叫全城百姓記住了王爺的心軟,只要屆時遣人到百姓間鼓吹一番,言王爺之所以放棄攻城不是因了舊愛,而是不忍生靈塗炭。這民心一失一得間,孰優孰劣,各位將軍也是聰明人,當有自己的判斷。”

    耶律明哥求證般望向耶律宗徹。“赤朮,這位展大人說的可是真的?”

    一直坐得紋絲不動的耶律宗徹終是耐不住起身。他一步步走向展昭,眼中眸光熠熠。

    今日之計,他其實誰也未露口風,不想在旁人俱是不解指責之際,那人竟能把他的心思猜得一點不差,如此誼切苔岑、莫逆於心,怎能不叫他動容?

    站定展昭跟前,淺淺一笑如春風化雨:“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唯爾展昭。”

    本已擡手情不自禁想要撫上那人臉龐,但被一旁不發一言的白玉堂用眼刀子戳了戳,只得不了了之。耶律宗徹旋身迴轉,再度端坐帥位,氣度斐然。

    “你們真當本王如此昏聵,會爲了一個女人不顧轄下千萬將士的性命前程?是,你們只看到古軫以蕭茹韻威脅本王,但其中的門道你們卻不懂。蕭茹韻是假,不過是個引子,古軫真正在暗示本王的是他手裏還捏着太后等人爲質。若當真不管不顧起兵逼宮,那本王那些血親的性命一定會丟在前頭。”

    衆將沉默了。他們可以漠視蕭茹韻的生死,但太后等人卻不得不顧及。

    又一將軍道:“就算如此,王爺答應將命運交託紫嬋宮,是不是也太兒戲了?這提議是宰相蕭思賢提的,他曾是可汗帝師,看適才可汗忙不迭應下,明顯對紫嬋宮宮主的選擇極有把握。”

    “蕭思賢確是衆所周知的帝師,但別人不知道的是,他也曾是本王的啓蒙恩師。所以,自從他接掌宰相以來,從不參與本王與古軫之間的博弈,地位超然。至於那紫嬋宮,也不是蕭相的意思,是本王要他提的。適才圍城時,他出城來做說客,本王便與他單獨密談良久。蕭相既不願看到內亂動盪,自然只有配合本王,用一種最溫無害的方式過渡朝局。當他順我之意說出紫嬋宮這提議時,從某種意義上也是放棄了古軫,爲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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