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卯之花隊長喝完茶,俠客回到朽木白哉的私人病房。六番隊的正副隊長已經離開,房間裏只剩下被勒令臥牀靜養的黑髮少年,和坐在病牀邊,拿神槍削蘋果的銀。
蘋果皮又細又長,落到地上,一圈圈堆疊成好看的花。
俠客的眼角抽了抽。
“喲,回來啦。”銀笑眯眯地扭頭看向他,手裏的刀一歪,把蘋果皮削斷了。他愣了愣,低頭看着地上那堆蘋果皮,似乎很失落。
“銀是來探望?不用回學校嗎?”俠客拉了張凳子,坐到銀身邊。
躺在牀上的白哉少年用力瞪了他一眼,偏過臉看向另一邊雪白的牆。
“我可是剛剛被放出來呀。”銀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抱怨道,“都說了沒有受傷,還是被抓住做全身檢查,最後還給我開了三天病假,強制休息——病假單竟然派人直接送到學校!四番隊,太可怕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經歷,銀誇張地顫抖了一下。
俠客幸災樂禍地笑了:“醫護人員可是千萬不能得罪的哦!所以快來討好我。”
銀氣呼呼地用神槍的刀柄打他。俠客笑着捱了兩下,就伸手按住那隻握刀的手。
男孩子的手冰涼冰涼的,指尖沾上些蘋果的汁水,稍微有點黏,靠近了,就能聞到一絲清冽的果香。
不知什麼時候,屋裏的燈被點亮了。從窗戶望出去,可以看見一排燈光漸次亮起來,很快,整個綜合救護所就在夜色下白成一片。
“卯之花隊長跟我聊了一會兒朽木副隊長的病情。”俠客若無其事地收回手,順便摘走某人手上削好一大半的蘋果,一口咬上去,發出清脆的“咔嚓”聲。
銀張張嘴,似乎想要控訴他這種明目張膽的強盜行徑,但最終還是咬牙切齒地從牀頭櫃的籃子裏又拿了個蘋果,重新開始削起來,邊削邊說:“吶,‘討好’過咯!”
“你就拿一個蘋果打發我?”俠客驚訝地看着他。
銀回以竊笑:“是你自己拿的呀,壞蛋俠客。”
“不愧是‘壞心眼’銀!”
“是‘市丸’銀啦!你的國語老師會哭哦!真的會哭哦!”
“你這個大阪腔有資格說我嗎?”
“我明明是京都腔!五番隊的平子隊長才是大阪腔!”
白哉在俠客提到他父親的時候已經轉過身來。作爲家裏的一根獨苗,也沒有同齡的玩伴,他看着眼前兩人的互動,說實話,有些羨慕。
不過現在,比起繼續聽這兩個傢伙沒營養的吵鬧,他更關心父親的身體,於是硬生生打斷了他們,急切地問:“卯之花隊長怎麼說?”
“小少爺捨得搭理人了?”俠客調侃了一句,倒也沒繼續賣關子,“隊長說會徵詢朽木副隊長的意見。如果那邊沒問題的話,我會盡力——只是盡力啊,能不能治好還要看具體情況。”
然而白哉已經很感激了。
雖然年幼,但他多多少少也知道貴族之間那點彎彎繞繞的事情。給貴族做治療,治好了遭人嫉妒,治不好遭人厭恨。多年來,因爲父親的身體狀況,他也見多了真央釋藥局那些人的嘴臉——並不是說他們不盡心,但那股從心底裏透出來的不情願,還是被他看在眼裏。
他曾找爺爺抱怨過一次。然而從那以後,他就知道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想到這裏,他又忍不住擔心起來:“俠客,有些事情我必須提前告訴你……”
“啊,對了。卯之花隊長說了,讓我有空常來陪她‘喝茶’。”俠客愁眉苦臉,“這是我以後經常跑來四番隊的原因,你們都記住了。至於朽木副隊長的事情,我可是一·點·也·不·知·道呢。”
白哉立刻明白過來,眼睛亮閃閃的:“謝謝。”
銀總算削完了第二個蘋果,反手把神槍塞回刀鞘裏:“真糟糕。”他苦惱地嘆氣,“俠客本來就已經是個切開黑了,再喝了卯之花隊長的墨汁……”
俠客伸手用蘋果塞住這隻倒黴狐狸的嘴,倒提着他的領子把人拖出去:“那麼我們先回去了,好好休養,一個月哦!”他站在門邊,衝白哉眨眨眼,然後迅速閃身出去並帶上門。
幾乎立刻,有什麼東西砸在了門上,發出一聲有氣無力的悶響。
俠客和銀一致認爲那是枕頭。
兩人趁着夜色回到真央。因爲是受了傷接受治療,就不好再翻.牆,只能走正門登記。
於是他們在手書着“真央靈術院”校名的牌子下,遇見了等待他們回來的藤堂前輩。
應該是已經等了很久,藤堂爲左衛門抱着手臂倚在門邊,困得腦袋一點一點,但一聽到什麼聲響,他就猛地擡起頭四處張望,非常警覺的樣子。看到俠客他們從夜色中走到燈光下,藤堂一下子精神起來,快跑幾步站到他們面前。
這位前輩開始語無倫次並且沒耳聽了。
俠客打斷他:“朽木君還在綜合救護所,需要靜養一個月;銀被要求休息三天,但實際上沒受什麼傷;我連休息都不用呢,不用擔心。”
“一個月?!”藤堂看起來就快哭了,“傷得那麼重嗎?!”
總不能告訴他,白哉是被卯之花隊長和自己聯手坑了一把。俠客想了想,決定什麼都不說。
“聽說六番隊正副隊長已經申請調查了。”銀雙手插在口袋裏,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但的確是在安慰某個前輩,“這次的大虛來得不正常,他們懷疑是虛圈有人故意放過來的。所以不關前輩的事呀。”
所以千萬別哭!別哭出來啊!猛男落淚,簡直沒眼看!
千辛萬苦地應付完四番隊一衆醫護人員,又要面對操心過度的前輩,銀表示心好累,感覺老了十歲。
俠客心領神會:“前輩今天一定很累了吧?請好好休息。我們也要遵從醫囑,早點回去了。”
等他們終於回到宿舍,迎面就是憂心忡忡的亂菊。
……
銀勉強打了個招呼,就自顧自爬到牀上,把自己攤成了一張餅。
“我們沒事。”俠客坐到牀上,從口袋裏拿出四番隊特供的瞬間恢復精力的藥物,“你看四番隊都把我們放回來就知道了。但凡有一點傷,他們就該把我們留下觀察了。”
“可是我聽說……”女孩子眼睛紅紅的,顯然已經哭過一場。大概是不想讓他們擔憂,強忍着沒有在他們面前哭出來。
俠客一邊給自己做藥物效果檢測,一邊耐着性子安撫:“這次遇到的是基力安。雖然是大虛,但腦子不好使,行動和攻擊都很緩慢,只是自保的話很方便,前輩也一直護着我們。而且,這次多虧了朽木君呢,不僅動用了家裏的聯絡器,讓屍魂界的支援能及時到來,還自己衝上去吸引大虛火力,所以我和銀都沒受傷——別看他一副動彈不得的樣子,那不是打大虛打的,是應付四番隊愛心氾濫的姐姐們累的。‘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閉嘴。”銀有氣無力地嘟囔,“太不公平了呀,爲什麼你不用被檢查?”
“因爲我要面對大Boss啊。”俠客無奈道,“我寧願跟你換一下,我去做身體檢查,你去應付卯之花隊長。”
亂菊被他們倆逗笑了。
女孩子橙色的頭髮有些亂,顯然沒來得及好好打理。身上寬大的真央校服因爲長時間坐着,下襬處堆疊出深深的褶皺。她用力揉揉眼睛,把一雙灰色的眸揉得通紅:“你們下午不在學校裏,不知道這事傳得多恐怖,嚇死我了。”
一年一班在現世虛狩實習中遭遇基力安攻擊,這件事在學校裏傳得沸沸揚揚,什麼說法都有,亂菊甚至還聽說了全軍覆沒的版本,加上班主任沒有同意她的請假,她擔心得一下午課都沒上好。鬼道練習打偏三個靶,斬擊練習差點被同組砍傷,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又接到真央戒嚴令,到處人心惶惶。違反宵禁偷偷跑來男生宿舍,就爲了能儘快知道兩個同伴的真實情況。她甚至做好了獨自在這個空蕩蕩的房間裏過一夜的準備。
俠客假裝沒看到女孩子背過身拭去眼角的淚,從一旁的袋子裏摸出個柿餅,塞到亂菊手裏:“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確認過他們真的沒出什麼事,一直緊繃的神經總算放鬆下來。隨之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的疲憊,亂菊本想起身回去,但剛一站起來,就身子一歪,軟倒在俠客懷裏。
聽到聲音的銀側過臉看着他們。
若是讓亂菊在他們這裏留宿,違反校規不說,被別人知道的話,對女孩子實在太不友好。俠客不由得暗暗慶幸自己從四番隊拿了點恢復類藥物。他扶着亂菊坐好,從袋子裏又拿了個柿餅遞給銀:“我送亂菊回宿舍,你早點睡。”
銀咬着柿餅,熟悉的甜香味在嘴裏擴散開來。他看着俠客抱住亂菊直接翻窗而出,這才閉上眼,進入意識空間。
62區郊外,風沙漫天。全身裹在黑色長衣裏的瘦削男子靠坐在一根焦枯的樹幹上。
“可以聯繫到他嗎?”
男人搖了下頭:“他在忙。”
果然。
銀垂下眼,指甲深深嵌進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