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頂着一頭被揉成鳥窩的亂髮和紅彤彤的臉頰,好不容易從熱情的學姐們手裏逃出生天,控訴地看向站在旁邊悠閒地替他拿禮物的俠客。
“太過分了!”淡紫髮色的男孩子揉着被掐得發麻的臉,氣呼呼地抱怨,“爲什麼學姐們都盯着我呀?”
打怪獸也好,救下朽木家未來的家主也好,明明都是這個人先動的手!爲什麼倒黴的只有他?!
俠客從一大堆糖果零食大禮包後面露出半張幸災樂禍的臉:“因爲你跳級了呀,‘真央大亂鬥’第五名的天才少年。”
一年生在比賽中取得這麼好的成績,雖然罕見,但真央歷史上並非沒有。最近的就是幾年前志波家那位也被稱作“天才少年”的現任家主,一年級參加比賽時也擠進了前十名——還是在沒有斬魄刀的情況下,當年引起了非常大的轟動。
但架不住那時候的志波海燕已經是個成年人,又頂着沒落貴族的名號,讓大部分人望而卻步。
而現在的銀,他可愛啊!
“這和跳級有什麼關係?”銀嘟囔着,把臉揉得更紅了。
比賽之後,向衆人展示過斬魄刀始解的銀順理成章地提交了提前畢業的申請。不知道護庭十三隊是不是正缺人,學校也很快同意了。於是還有不到半年,這隻小狐狸就要離開學校,正式加入番隊了。
“進入番隊之後就沒機會掐到臉了,當然要趁現在好好疼愛你。”俠客抱着學姐們送來的禮物,和銀一起往宿舍走,堆得高高的各種禮盒在他手裏搖搖欲墜。
銀哀怨地瞥了他一眼,決定不幫他分擔這些沉重的禮物。
跳級成功後,銀就不能再待在一年級教室裏,而是需要搬到六樓的畢業生大班。好在宿舍並不用換,省了許多事。
男生宿舍裏,剛剛從魂葬實習回來的亂菊正在收拾東西。明明把自己的房間折騰得一團亂,幫銀收拾畢業材料倒是很細心。看到他們回來,女孩子隨意用袖子抹了把汗,露出不高興的表情:“護庭十三隊究竟有多缺人啊?銀還是個孩子呢。”
銀立刻嘟着嘴表示不滿:“亂菊難道就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我比你高啊。”亂菊理直氣壯地說,還故意拿手比劃了一下。
俠客&銀:“……”
女孩子在這個年紀,生長確實比男生要快。剛進真央的時候亂菊還是他們中間最矮的那個,這才過了大半年,就已經差不多高出他們一個頭了。
“還有啊,找到斬魄刀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們兩個竟然瞞着我!”亂菊一手叉腰,一手按上銀的腦袋用力揉,把他好不容易理順了些的頭髮又弄得亂七八糟。或許是自知理虧,銀沒有像面對學姐們一樣東躲西藏,只是維持着一貫的笑容,順着她的力道搖頭晃腦的。
簡直沒眼看。
俠客移開目光,正巧看到桌子上堆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張後面,露出一個黑色的角。
他愣了一下,伸手小心地把那件東西勾出來。
黑色的骨質羽翼,冰涼的機身,不知何時變得陌生的觸感。
曾經從不離身的小惡魔手機已經沒電了,這裏也找不到能充電的地方。
俠客垂下眼,注視着不會再亮起的屏幕。耳邊傳來銀和亂菊的聲音,明明近在咫尺,卻像是隔了很遠一般,朦朧而不真實。
良久,他低頭輕吻了一下冰冷的屏幕,拉過放在牀頭的揹包,把手機塞進去。
銀若有所覺地越過亂菊看向金髮的同伴,疑惑地歪頭:“俠客?”
“怎麼了?”俠客擡頭看過去,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新發型很不出錯嘛!”
還是原來那個俠客。銀偷偷鬆了口氣。
剛纔那一瞬間,他竟有種俠客會突然消失的感覺。
“當——當——”厚重的鐘聲響起來。
“這麼快就宵禁了?!”亂菊驚訝地看向窗外,“那我先走了!”女孩子說着跳上窗沿,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看來亂菊的瞬步水平也很不錯嘛。”俠客看着對面那個淡紫色的鳥窩,忍不住又笑起來。
銀忍無可忍地撲過去,把爪子伸向某個混蛋金色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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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公海,B·W黑鯨號。
庫洛洛靠坐在三層一個隱蔽的角落裏,正和同伴討論着什麼,突然皺起眉。
“怎麼了,團長?”瑪奇立刻問道——她覺得最近自己總是在問這個問題,於是瞥了眼庫洛洛的手腕,“又是那個?”
站在旁邊的小滴和剝落列夫疑惑地看過來。
庫洛洛擡起手,露出帶有紅色痕跡的手腕。然而,這道詭異的痕跡不知何時褪去了顏色,淡得幾乎看不見了。
“看不清了。”小滴湊過來仔細觀察後說,“怎麼會這樣?是俠客那邊出了什麼事嗎?”
庫洛洛注視着那條淺淺的線。
有某個屬於自己的東西正在被一點點剝離,好像從身上硬生生撕扯下去。
那種熟悉的、“丟失”的感覺。
他拿出《盜賊極意》來,翻到寫着俠客的能力的那頁。
右邊是白紙黑字的能力介紹,左邊是金髮同伴燦爛的笑臉。乍一看沒有任何變化,但當他拿出手機,想要使用這個能力的時候,卻發現,手機屏幕亮不起來了。
“團長,俠客的能力……”瑪奇似乎猜到了,欲言又止地看着一臉平靜的團長。
握着手機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不帶任何溫度的機身貼在掌心,有一股涼意滲進身體裏。視線回到手裏的書上,庫洛洛發現,那張小小的人像彷彿蒙上一層紗般,變得模糊起來。
“嗯,不能用了。”庫洛洛把手機塞回口袋裏,目光停留在那一方朦朧的金色虛影上。
“團長,你最近的狀態有點奇怪。”瑪奇想了想,還是提醒道。
並不是第一次爲同伴送行。就算俠客的狀況奇怪了點,但也無非生死。
會惋惜,會遺憾,會悲傷,卻不會沉溺於此。
“你也發現了?”庫洛洛像是在思索,又彷彿什麼也沒有想,“我總覺得……”
其他三人並不知道他們的團長“覺得”什麼。就在一瞬間,他摸出把餐刀,狠狠扎進了腕間。
“團長!”
血液涌出來,小小的空間立時充滿鐵鏽般濃重的腥味。
這對他們來說只是小傷,很快就處理完畢。庫洛洛看着手腕上那道痕跡,幾近於無的顏色重新染成鮮豔的紅。
籠罩在金髮娃娃臉上的薄霧幾乎同時消失不見了。
“果然。”他從口袋裏重新拿出那枚手機,對着發出亮光的屏幕輕笑起來,“可以用了。”
“咦?這樣也行?”小滴驚訝,“團長是怎麼知道要怎麼做的?”
“唔……”庫洛洛一時卡殼了。
總不能說他根本不知道還有這種操作吧?
“團長,你該不會根本就不知道還能這麼做吧?”瑪奇不贊同地瞪了他一眼,隨即露出憂愁的表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總覺得很奇怪。”
“第六感嗎?”庫洛洛擦乾淨手上的血,平靜得彷彿剛纔對自己下手的不是他一樣。
瑪奇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最近關於俠客,一直都是這種很奇怪的感覺。剛纔有那麼一會兒,感覺他差不多是死了,但又不太對勁。現在又是那種‘活着’的感覺……這傢伙怎麼那麼麻煩?!”是死是活你倒是決定一下啊!
“我也不知道。”庫洛洛又看了眼那個笑容滿面的金髮青年,這才合上書,“剛剛突然就感覺那麼做有用,就做了……”
“太魯莽了。”瑪奇說。
“團長有時候確實很任性呢。”小滴吐槽。
剝落列夫點點頭。
“我的東西要被搶走了,當然要搶回來。”庫洛洛揚起嘴角,露出溫和的笑容,但熟悉他的幾人都知道,這個笑容底下藏了怎樣的危險。“不用管他,我們繼續討論。”
彷彿這段插曲沒有出現過一樣,他們重又開始說起接下來的計劃。
然而瑪奇一直皺着眉。她總有一種預感,說不清好壞,但這件事還遠遠沒有結束。並且,她總覺得後續會很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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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客猛地睜開眼睛。
回過神來的時候,左手已經握上右手手腕。隱隱的鈍痛從手掌底下擴散開來。他放開手,就見幾乎褪盡了顏色的痕跡如灼燒般鮮亮起來。
眼前有個人影在晃動,擋住熾烈的陽光。俠客眯起眼睛,模模糊糊地看着那個熟悉的人形輪廓。
“團長?”他低喚出聲,然後立刻清醒過來。
“醒了?”那個人坐下來,用手半遮住他的眼睛,“怎麼突然跑進來?也不打聲招呼,嚇了我一跳。”
少年的嗓音帶着變聲期特有的沙啞。比起之前,現在的聲音更接近於他熟悉的成年後的團長。
俠客眨眨眼,慢慢適應了光線,也看清了身邊的人:“是我的錯覺嗎?你似乎長大了點?”
黑髮的少年收回手,給了他一個關愛智障的眼神:“這不是很明顯嗎?”
“怎麼回事?斬魄刀還會長大?”他從沒聽說過誰家的刀會有這種變化。
少年瞥了他一眼:“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頓了頓,他說,“醒了就出去,別打擾我看書。”
“話說回來,我早就想問了。”俠客撓撓頭,從地上爬起來,“你的書是從哪兒來的?”
這回的目光簡直像在看傻子:“當然是垃圾堆裏撿來的,不然呢?”
意識空間裏的垃圾堆還會有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