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道:“自從他來了清河縣,訴訟之事越來越少,胭脂鋪的生意雖然紅火,可這恩情無論如何,咱們也是還不起的。”

    “娘是希望我回去嗎?”

    這些時日,女兒的心思,當孃的豈能不知,何況這人確實爲女兒花了不少心思,喬氏不相信,一個男人做了這麼多,只是爲了讓女兒回去做個通房,作爲過來人,有些話還是當面說開比較好,“你要是心裏還惦記他,就回去,可是他始終不給你一個名分,我放心不下,不如問一問?”

    於是,宋雙雙拎着喬氏包好的野菜糉子,去了府衙。

    當時院子裏面沒有人,宋雙雙就走了進去,時隔幾個月,小廝見到她又回來了,想到這些日子大人脾氣不太好,恍若看到了救星一樣,連忙道:“雙姑娘,您……回來啦!大人在書房,我這就跟大人說一聲。”

    今年端午夜裏還有些涼,謝珹出來時,宋雙雙穿着素衣在外面拎着幾顆糉子在梧桐樹下站着,顯得身子十分單薄。

    倆人相識時還是冬季,如今,宋雙雙還是第一次見謝珹穿的薄錦的樣子,真的像外界傳言般,新任知縣大人知天文曉地理,面如冠玉,博通古今,遠遠站着真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雅之氣,她被他盯得心下一緊,假裝沒看見,一直瞅着別處。

    謝珹走過去看着她,宋雙雙開口道:“我孃親手做的。”

    “好,我讓人拿到廚房。”

    然後小廝麻利的接過糉子,去廚房煮糉子了。

    空氣一陣沉默,宋雙雙覺得沒什麼事了,準備走的時候,突然被人攔住了。

    謝珹見她穿着粗布素衣,“不是給你送了好多料子,穿這麼單薄,怎麼沒有給自己做身衣服。”

    “您送的料子太貴了,我穿素衣幹活方便。”宋雙雙瞧着拽着自己手臂不放的謝珹,“端午節會忙一些,大人有什麼活,需要雙雙做嗎。”

    謝珹聞言,鬆手道:“哦,書房還沒有人打掃。”

    “那我去收拾。”

    然後,宋雙雙就去書房了。

    謝珹盯着她的背影,彷彿又回到了她剛入府的日子,眼底又浮出了久違的溫潤。

    他進書房時,宋雙雙正在整理書架,謝珹在她身後道:“晚上要留下嗎,我讓人給你收拾牀鋪。”

    宋雙雙聞言動作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就這樣答應他,又繼續幹活了。

    謝珹見她不說話,“我看你瘦了許多,近日可好。”

    宋雙雙不想賣慘,忙着手頭的動作,實話道:“我夏日沒胃口,會瘦一些。”

    “明早讓人做些冰粥,你一定喜歡。”

    宋雙雙假裝擦拭着眼前的一點灰塵,背對着他道:“我是你買的僕人,不敢嬌養,如果鶯兒和杏兒還在府上的話,我和她們兩個人一起喫就可以了。”

    話音剛落,手被人抓了過去,男人溫柔的聲音近在耳畔:“你知道我捨不得。”

    宋雙雙聞言,回頭盯着他的消瘦的臉,鼻子一酸,竟委屈的哭了出來。

    明明是他騙了人,可是這麼多長時間,他也沒有再來找過她,她本來想走的,可是欠了他那麼多銀子和人情,走的都不能心安理得,還要留下來心疼他,是什麼道理!

    看到她哭的這麼委屈,謝珹知道她想他了,將人抱到了懷裏,“想去看你,找不到藉口,怕你覺得我在催你回去,你若不願意回來,我定然不勉強你。”

    宋雙雙試圖起身推開他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即便是大人有心,雙雙不敢心安理得的接受。”

    謝珹哪兒捨得鬆手,抱着她繼續道:“在外人眼裏,我不過是個等死之人。我雖是庶子,未經父母允許,不能擅自娶妻,你雖未妾室,可是我答應你,此生只你一人,絕不再娶!”

    終於聽到他親口說出自己的心裏話了。

    宋雙雙聽到最後一句,還是會詫異,至少知道他心中有她。

    她不是不知道王親貴族結親向來注重家世,也知道她的身份固然配不上她,可是,他連試都不試,就將自己藏了起來,“那……我是不是很帶不出去啊?”

    謝珹道:“我不妨實話實說,你的身份,不是世家女子,卻正合我主母之意,這侯府內院,看似繁花似錦,內裏實在骯髒,在我沒有能力保護好你之前,我並不想把你置於水深火熱之地,你可懂我。”

    宋雙雙懂,而且她也願意等,因爲她相信他的才華和能力,也知道遲早有一天他可以做到,“那等你可以保護我了呢?”

    謝珹鄭重道:“我定然正大光明,迎娶姑娘進門。”

    他思慮周全,如此看重她,宋雙雙心裏還是會甜蜜的,可是如今把話都說開了,夜深人靜同處一室,還是會不好意思,她別過頭道:“你這話要被我母親聽見,她會說你是登徒子。”

    謝珹攬過她道:“登徒子也好,私心過重也罷,如今,總算是看見姑娘肯笑了,也不枉在下近日相思一場。”

    月上柳梢頭,燭光交映,宋雙雙盯着謝珹溫文爾雅的面孔,讓人心裏忍不住傾慕,只是談話間一直拽她衣服是怎麼回事?

    “大人,唔……”

    一陣天旋地轉,宋雙雙只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反應過來後,人已經躺在了牀上。

    牀幔之內,一片旖旎。

    宋雙雙靠在謝珹懷裏,將衣服裹得嚴嚴實實的,覺得有些不安。

    “怎麼了?”

    宋雙雙道:“我母親不讓我做妾,我覺得這樣有些對不起我母親。”

    “後悔了?”

    宋雙雙將衣服又拽了拽,背對着他頭朝外道:“大人對雙雙有恩,不敢後悔。”

    謝珹盯着懷裏把自己縮的圓滾滾的人,“你放心,我……”

    話還未開口,宋雙雙突然把他推開了,皺眉認真道:“大人,這個時候不適合暖被窩,我還是去牀榻上睡吧。”

    謝珹一把拽住了她,“哎,做了人家妾室,以後都要同牀共枕,哪有嫌熱就要去自己睡覺的道理。”

    宋雙雙道:“可是,大人你身體太燙了。”

    謝珹抱着她往回收了收:“那明天讓長風多弄一些冰放在牀邊。”

    可是宋雙雙還是覺得有東西硌着她,小臉皺成了一團:“被子裏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男人靠近她道:“在哪兒,要不你摸摸看?”

    於是,宋雙雙往下找了找,不摸還好,一摸反應過來是什麼東西后,嚇得當時整個人都掉到了地上。

    謝珹躺在牀上,饒有興趣的盯着她連滾帶爬回到自己臥榻上的模樣,掀開牀幔道:“要不今晚我睡牀榻?”

    宋雙雙哪兒還敢靠近他,一口反駁道:“不用了,我在這兒睡習慣了。”

    ……

    次日,不知道昨夜星辰昨夜風的長風,端了一盆水推門而入,準備伺候大人洗漱時,看到大人牀側的臥榻上竟然多了一個人,嚇得連水都忘了放,撒腿就跑出去了。

    他站在門外回想着是不是自己剛纔走錯房間了,小廝掃院子時正好撞見了他,見他站在門口準備進去,提醒道:“官爺,昨晚雙雙姑娘回來了。”

    長風聞言,恨不得把他踩地上碾壓一遍,“你怎麼不早說!”

    萬一他撞見什麼不該看的,大人豈非要弄死他?

    謝珹躺在牀上聽到開門聲,已經醒了,他起身盯着臥榻熟睡中的宋雙雙,幾月不見,她實在消瘦不少,謝珹並不想讓她這麼早起,幫她蓋好被子,自己穿上衣服出去了。

    “長風。”

    突如其來的兩個字,長風嚇得洗臉盆差點沒掉下去,扭頭應了一聲:“哎!”

    “隨我來書房。”

    “哦。”

    長風跟着大人進了書房,見自家大人在書桌前寫了一張藥方,遞給了他。

    “去讓廚房做些雙雙素日愛喫的點心,按着上面的配方煮一份補氣藥湯。”

    長風重點聽到大人喊了雙雙倆字,“好,我這就去!”

    長風準備出去時,突然回頭:“大人!”

    “嗯?”

    長風盯着自家大人,試圖想從他臉上找出一些昨晚的端倪,奈何還是溫文爾雅,與往日並無絲毫差別,“沒事。”

    然後,一溜煙出去了。

    早飯的時候,宋雙雙還沒有醒,謝珹本想着等她醒了再喫,卻見霍鈞神情凝重的走了進來,“大人,疫病從青州蔓延到咱們清河了,這病光是藥錢就花費銀兩不少,普通百姓實在買不起,只怕會有人趁機生事。”

    “這裏有一張藥方,上面都是常用藥材,你拿給張大夫,若是可行,讓百姓按照這張藥方抓藥。”

    長風盯着藥方欲言又止,等到霍鈞出去後,才艱難啓齒道:“大人,這事要是讓雙雙姑娘知道了,只怕又要跟你鬧了。”

    前段時間,她們爲了藥錢,到處換銀子,要知道大人手裏有這麼便宜的藥方……

    謝珹道:“前幾日的刺客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

    “這幾日外面會亂上一陣,你去把喬氏母子從宋家村接過來。”

    “接到府衙嗎?大人,這不太好吧?”

    這哪兒是通房家屬,這簡直是親岳母啊!

    “我看你最近注意很多,要不你幫本官拿個注意?”

    “大人,我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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