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皇帝握着龍椅的手漸漸收緊,臉色變得越發的難看,朝堂中的衆位大臣大氣都不敢出,皆是低着頭沉默不語。

    便是平日裏最愛發表言論的王丞相,今日都噤了聲,悄悄打量了一眼劍拔弩張的宛老將軍與皇帝,心中便有了計較。

    皇帝這下是明目張膽的對宛老將軍下手了,心中高興的同時又有一絲擔憂,之前,他們便已知道皇帝對王家有所防備,現如今又先挑了宛家下手,他有些不明白皇帝到底想做什麼。

    想到這,王丞相便收斂了想要嘲弄的心思,安靜的縮在自己的位置上,他還是靜觀其變比較好,這個時候當出頭鳥,對自己非常不利。

    朝堂之上一片寂靜,宛老將軍的頂撞,讓皇帝臉面上有些掛不住,眸底暗藏的情緒波濤洶涌,皇帝冷然勾了勾嘴角,“此事宛老將軍大可不必擔憂,我王朝最不缺的便是人才,況且你如今年事已高,再派你去鎮守邊疆,顯得朕太過於不近人情,朕已決定,冊封你爲閣老,從今往後,呆在京城修養身體。”

    “宛老將軍,這可是朕的一片心意,若是再拒絕了朕,那可就是抗旨不遵,後果是什麼,將軍心中應該非常清楚。”皇帝輕笑着說出殘酷至極的話,抗旨不遵,應誅九族。

    被皇帝這樣又是安撫又是威脅,宛老將軍就算再能雄辯,也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更何況現如今聖旨已下,他再多說什麼,恐怕也是無濟於事,說不準還會被安上一個一個謀反的罪名。

    皇帝擺明了要先對宛家下手,他現在再站出來反對,恐怕剛好合了皇帝的心意,被安上一個抗旨不遵的罪名,倒不如趁此機會,順勢留在京城,也能與朝中大臣們周旋一番,打探情報。

    這般想着,宛老將軍臉色緩和了些,對着皇帝行了一禮,“老臣遵旨。”

    如願收回了兵權的皇帝,龍顏大悅,朝堂中終於恢復了以往熱烈討論的氣氛。

    鳳翔殿——

    王皇后坐在窗前,看着銀裝素裹的大地發呆,那日,沈廉的話在她心中激起千層浪,爲什麼不……換掉皇帝?

    真的有這個可能嗎?

    李嬤嬤見王皇后發呆的模樣,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拿了披風仔細爲王皇后披上,語氣中滿是惆悵,“皇后娘娘,沈大人來信了,說他就快要離開了……”

    在李嬤嬤看來,這次王皇后能好起來,沈廉功不可沒,聽聞沈廉要離開,心中不免惆悵了些。

    “沈廉要走了?這麼快?”王皇后不知此事,很是詫異的問道,沈廉纔剛剛回來幾天,怎會這麼快就要離開?

    “沈大人這次是回京述職,呆上這幾日已是極好了,若是再呆下去,免不得惹來有心人的猜忌,對沈大人造成困擾。”李嬤嬤看事情向來通透,分析的頭頭是道。

    沈廉要走了。

    王皇后說不出心中是個什麼滋味,但是沈廉要離開了,她無論如何也是要送行的,想到這,王皇后吩咐李嬤嬤,“李嬤嬤,你悄悄送信去請沈廉過來,就說今晚在攬月閣,我爲他送行。”

    李嬤嬤將信送去後,王皇后親自下廚,做了一桌沈廉最愛喫的菜,同時遣散了攬月閣所有的奴僕,只剩下李嬤嬤一個人。

    沈廉畢竟是外臣,而她身爲皇后,他們私下見面若是被人傳出去,不知會給他們帶來怎樣的麻煩。

    眼見着天色越來越暗,屋外鵝毛般的大雪洋洋灑灑的散落,王皇后安靜的坐在那裏,如同一尊雕塑,雖說她已經和宛貴妃聯手,可是她對未來的路,依舊充滿了恐懼與擔憂。

    沈廉避開耳目來到攬月閣時,看到的便是全身散發着悲傷氣息的王皇后,心下猛的一沉,沈廉低斂了眸子,一步步走進來,“你還好吧。”

    大病了一場,王皇后比往日消瘦了許多,沈廉定定地望着王皇后,目光許久不曾挪開,“你瘦了很多,希望我離開之後,你可以好好照顧自己。”

    “這次回去,什麼時候再回來?”王皇后沒有接沈廉的話茬,而是帶着他來到提前佈置好的地方,“坐吧。”

    瞧着一桌子的菜品,沈廉終於有了些許的笑意,“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在我臨行前,爲我做一桌子好菜。”

    “我這是擔心你在外面遇上什麼危險,再沒有機會喫到我做的。”王皇后被沈廉逗笑,與沈廉話家常。

    聊了一會,沈廉突然正色道,“今日,朝堂中的事,你聽說了嗎?”

    “朝堂中什麼事?”王皇后近日一直沉浸在要如何報復皇帝中,對其他事的關注顯然少了很多。

    沈廉露出瞭然的神色,果然,在這個節骨眼上,王家爲了不讓皇帝起疑心,便沒有差人進宮來。

    “皇帝對宛家下手了。”沈廉輕聲道出一句,這也是他來此的真正目的。

    “這是什麼意思?”王皇后臉色驀的一變,很是震驚,爲什麼專門在這個時候對宛家下手,難道是對她和宛貴妃起了疑心,想要先行拿她們的家族開刀,以示警告嗎?

    王皇后震驚的模樣,在沈廉看來,以爲是終於有了可以打壓宛貴妃的機會,眸子微閃,開口提醒道,“我認爲,王家最好不要趁着這個機會,打壓宛家,否則必定脣亡齒寒。”

    宛老將軍只是皇帝收回權利的開始,若是宛家被徹底奪了權,那王家,也離衰敗不遠了。

    王皇后瞭然的點頭,這一點她非常清楚,王家與宛家,向來分庭抗爭,若是其中一方徹底衰敗,另一方獨大,獨大的那方定會成爲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素來皇權者,皆是過河拆橋,他們絕不允許有任何會威脅到皇權家族的存在。

    “這京城,很快就會變天了。”用過晚膳,沈廉望着漆黑的夜空,忽的蹦出這麼一句,“如果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修書給我,我會竭盡所能來幫你。”

    沈廉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王皇后的臉上,用最平凡的語氣,說出了最真誠的誓言,事實亦是如此。

    面對沈廉的話,王皇后不置可否,她倒寧願自己遇到困難不會被沈廉知曉,從相識到現在,沈廉已經給了她太多幫助,她無以爲報。

    只希望,自己可以不要給沈廉增加負擔,希望他可以平安喜樂的度過此生。

    這是她能給的最大的祝福。

    裴遠行因爲自身武功出色,加之爲人耿直,從不拉幫結派,皇帝思襯許久,禁軍統領的職位,非裴遠行莫屬,“任守忠,擬旨。”

    “裴將軍,恭喜恭喜!”宣讀了聖旨,任守忠頗爲諂媚道,裴家本就是名門望族,現如今裴遠行又被任命爲禁軍統領,打好了關係,以後定會有用處。

    “多謝公公。”裴遠行淡然接過聖旨,心中有了盤算。

    上次,宛貴妃落水一事,他覺得甚是蹊蹺,若不是他剛好路過,說不定那兩人早已成爲湖底的白骨,他的第一直覺便是有人要謀害宛貴妃母女。

    只是當時,礙於他只是得勝回來的將軍,在宮中沒有實際的權限,所以纔不了了之,這下他成爲後宮中的禁軍統領,想要暗中查一查這件事,會方便很多。

    只是,裴遠行對於領兵打仗很是精通,又因常年在外,這查探後宮中的污穢之事,一時間沒有任何頭緒。

    經過多方查探,裴遠行找到了任守忠身邊的小太監於填,聽說,那晚,他曾經路過那片湖,或許能夠打聽出什麼消息來。

    “裴統領,這位就是於填。”一個笑的滿臉肥肉的小太監,帶着裴遠行找到了於填,接到裴遠行丟來的一錠銀子,笑的眼睛幾乎都快要看不見,點頭哈腰的離開。

    於填一直呆在任守忠身邊,自問沒有做過什麼事,所以裴遠行找到他,他並沒有太多的恐懼。

    “聽聞宛貴妃落水那日,你曾經路過那片湖?”沒有過多的寒暄,裴遠行單槍直入主題。

    於填也是沒想到,裴遠行竟是找自己來問這件事,一時間有些慌亂,連連擺手,“奴才那日一直在臥房休息,不曾……”

    “聽聞,你家中有位病重的母親需要治療,這筆錢,想必可以讓你的母親完全康復。”裴遠行打斷了於填的話,從懷中拿出一錠金子,在手中隨意的把玩着。

    於填猛然噤了聲,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錠金子,始終無法挪開,沉默了一會,才悄悄道,“裴統領,奴才那日確實路過了那片湖,只是當時月黑風高,奴才也沒看清楚什麼狀況,只是瞧着宛貴妃與雲公主二人,在湖中央撐船遊玩,然後船就漏水了。”

    裴遠行有些失望,“只有這些?”

    “裴統領。”於填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再度瞄了一眼裴遠行手中的金子,似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小聲道,“奴才那日距離湖水也有一些距離,然後在樹下瞧見了兩個人。”

    “什麼人?”裴遠行瞬間來了精神。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