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時此刻,事態緊急而危險,要在一個人形自走吐真劑面前完美隱藏他還沒來得及整理好的心情,其難度更甚於把自己的每個魂器都藏好不被該死的波特發現。
但就算難於登天,想到這已經是倒數第二次的機會,並且應對不好就很有可能直接聽第三遍“不要騙我”的情況下,裏德爾還是憑藉求生本能果斷做出了行動。
牽着的手微微用力,他把菲奧娜拉進懷裏,用力抱住了她。
菲奧娜身體僵了一下,沒有抗拒,也沒有迎合。
裏德爾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她的臉靠在他的胸口。
隱藏了表情,放緩了呼吸,他默然無聲地抱着她,像勇者慷慨赴死前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一樣,一遍一遍地說服自己。
菲奧娜是他的任務目標,是攻略對象,是手握利刃的劊子手,刀鋒就橫亙在他脖子旁邊,只要她的手一抖,他就會死。
所以,別說她是泥巴種,就算她和海格那個傻大個一樣是巨人混血——不,就她這體格應該說是妖精混血——他也要把她當成薩拉查·斯萊特林本人一樣對待。
反正早就下定決心爲了完成任務不擇手段,不要臉面,拋棄自尊了,又何必在乎把底線再放低一點。
再說血統論本來就只是他爲了達成統治目的而打磨趁手的工具,世人在他眼裏都只是可以奴役利用的牲畜,麻瓜、泥巴種、混血、純血,不過是他給奴隸劃分的位階等級——菲奧娜對他而言又不是奴隸,自然也不應該用血統去要求她。
或許正因爲她是泥巴種纔剛好證明了一點,真正偉大的人,生來就與衆不同。
他被賦予自己血脈的兩個家族拒絕接受存在,在格格不入的麻瓜孤兒院出生成長,她被自私冷酷的歹徒從麻瓜父母身邊搶奪,經歷本不該承受的虐待和折辱。
——但他們最終都成爲了掌控別人的人。
這似乎足以說明,枷鎖只能束縛庸人,他們的血統和遭遇,都只是爲了成就他們的不凡。
“你心跳好像有點快。”菲奧娜低聲說。
“也許是因爲你正在聽着。”裏德爾放柔了聲音。
在他重生前,在霍格沃茨的那段時光,她明知道他的身份血統,對他僞裝、謊言、霸凌、謀殺、嫁禍等所有卑劣行爲都看得一清二楚,卻依舊認可了那個只有名字是真實的湯姆·馬沃羅·裏德爾,他又爲什麼不能接受,除了血統,其它一切都完美符合他喜好的菲奧娜?
“啪啪啪。”系統模擬出鼓掌的聲音,“妙啊,裏德爾先生,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很想活下去了。”
裏德爾:“閉嘴。”
“我有個疑問。”
“不予回答。”
“既然你覺得任務目標曾經對你抱有不一樣的感情,那爲什麼那時候你什麼都沒有做,她就看上了你,現在你智計百出,卻屢屢受挫呢?難道是你越活越回去了?”
“……”
真是個好問題。
裏德爾被問住了。
他自然不認爲現在的自己不如少年時期的自己。
那時候的他,能力還不足以匹配勃勃的野心,同時還抱有一些多餘的期待和妄想,手段和計謀都不太成熟完美,可供挑剔的地方很多。
但菲奧娜似乎不這麼認爲。
她覺得少年的他比現在的他有更優越之處?
是哪裏?
裏德爾沒想出來,也暫時沒空去深思。
他得先把菲奧娜埋的坑給填掉。
他鬆開菲奧娜,帶着自我洗腦成功的真誠看着她,坦然道:“菲奧娜,你應該非常瞭解,我並不是一個擁有世人所推崇的美好品德的人,我也從不認爲我應該具備那些在我看來只是爲了不被當做異類,爲了迎合別人的喜好,爲了抱團求生而僞裝自己的東西。”
菲奧娜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欺騙與算計是我的本能,自私與傲慢是我的天性,我就是這樣的混合物,一半冷漠無情,一半卑鄙邪惡。”
“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愛’的存在,或許是因爲我不想承認,它存在,我卻得不到,它美好,我卻無法擁有——這於我而言,過於狼狽和屈辱。但是現在,我希望它真實存在——”
裏德爾擡起仍然交握在一起的手,舉到脣邊,在菲奧娜的手背上輕輕印下一吻。
他溫柔地、近乎於虔誠地望着她,宣誓般地低語:“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做到,畢竟我在這方面如孩童一樣笨拙生疏——但我願意反抗我的本能,違揹我的天性,拋棄我長久以來的堅持,去愛你。”
“爲什麼?”她問,“爲什麼要愛我。”
“我並不想把這當作一場交易,但這是我唯一能拿來與你交換的東西——我渴望得到你的愛。”
“爲什麼要得到我的愛?”
“它將使我重生(itwillmakethedyingembersglowingagain)。”裏德爾懇切地如實道。
菲奧娜落到由灰燼復原成完好的照片,久久不語。
漫長的沉默後,她終於開口:“假如有那麼一天的話,我願意,予你重生。”
“叮。目標好感度加5,當前好感度爲88。”
……
寢室門被打開,驚醒的亞德利剛要來一番連珠炮,就被剛進門的室友臉上的陰鬱表情給嚇得全吞了回去。
“怎、怎麼了?”他又慫又好奇地問。
裏德爾沒有力氣應付他,也沒有那個心情去洗漱,直接躺倒在自己牀上。
看他閉着眼睛一副已經入土爲安的樣子,亞德利百爪撓心,猶猶豫豫地湊過去,小小聲地追問:“到底發生什麼了?”
“你妹家炸了。”裏德爾眼也沒睜,言簡意賅道。
“啊?”
“字面意思。”
“啊?”
亞德利滿頭霧水,裏德爾懶得解釋。
他很累,心神俱疲。
深度的剖白和回想起來矯情又做作的情感吐露,讓他有種被潑了一身鼻涕蟲粘液沒辦法清洗乾淨的噁心不適。
這次的危急看起來已經平安度過,但想到明天晚上還有一場刀山火海等着他去跨越,並且之後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完全料想不到的考驗不打招呼地撞在他臉上,裏德爾就有種前所未有的疲累感。
如果他有罪,他寧願接受重生前的那種靈魂折磨,而不是讓菲奧娜來對他進行精神凌遲。
“算了,老子不幹了”的想法冒出了頭,裏德爾強行把它按壓回去。
爲了打起精神,他強迫自己從倒頭就睡的慾望中清醒,思索了一會後問系統:“如果菲奧娜的父母真的是麻瓜,爲什麼她能被分到斯萊特林?”
他之前從沒想過這個可能,是因爲就他所知,斯萊特林從來沒有出現過麻瓜家庭出生的巫師,以薩拉查·斯萊特林對血統的堅持,分院帽怎麼可能會把麻種巫師分到斯萊特林?
“如果真的嚴格按照斯萊特林對‘最純正血脈’的要求,恕我直言,裏德爾先生,你也不夠資格進斯萊特林——難道你是靠那一半的斯萊特林血統走後門加塞進去的?”
裏德爾平心靜氣道:“如果只有純血能進入斯萊特林,純血二十八家並不能誕生足夠的孩子分到斯萊特林。”
純血世家又不是母豬,每年都能下崽,如果卡死了純血統,就很有可能導致某年斯萊特林無人可進的情況——那就非常尷尬了。
“底線一旦放寬,等待它的就是打破。”系統說,“而且如果任務目標不去斯萊特林,分院帽能把她分到哪裏?阿茲卡班還是紐蒙迦德?連你都沒有這個殊榮被分到那裏。”
裏德爾:“……我好好和你交流你能不能不要擡槓了?”
“貶損你給我帶來的樂趣遠高於和你正常交流。”
“算了,老子不幹了”的想法再次冒頭。
裏德爾靜了靜,蒙上被子,倒頭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對着鏡子默唸了數句“我愛菲奧娜”,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離開寢室,在公共休息室等菲奧娜出來。
蒂芙尼還是先獨自出現,但是這次的她沒有瞪裏德爾,而是視若無睹地和他擦身而過,彷彿以往對他的迷戀一個晚上就消失不見了。
裏德爾:“……”不知道這次又換了什麼說法。
等菲奧娜出來,在他們一起去教室的路上,他隨口問了句。
菲奧娜淡淡地說:“玩膩了。”
“感謝梅林,終於!”裏德爾給了她一個略微誇張的解脫表情。
菲奧娜笑了下,不緊不慢地說:“我走在你旁邊,就沒有可以放她的位置了。”
裏德爾微怔。
“你認爲呢?”她側頭看他。
裏德爾咳了一聲,點頭輕笑,“深以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