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廚房的門，言卿看到了顧慎之此時的樣子。他穿着她的圍裙，神態認真。
不得不說，認真的男人，總是格外的惹人注意。顧慎之也不例外。
要是他的身旁有熟悉的人，定然會因爲他此時的樣子感覺無比震驚。
高高在上的顧慎之，有朝一日，竟然也會爲一個女人，洗手作羹湯。
言卿一直覺得很奇怪，顧慎之這樣的身份，竟然會做飯。
她自然是不知道，她死去的時候，這個男人有多癲狂。在工作之餘，他專門去學習了做菜。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言卿回來，他可以做菜給她喫。
特別是這道，番茄意大利麪，顧慎之早就爛熟於心了。僅僅是因爲，這是言卿的最愛。
言卿靜靜地看着顧慎之的背影。
過了會兒，男人出了廚房，從裏頭把東西給端出來。
他定定地看着她，漂亮的脣角動了動：“喫飯吧。”
言卿應了聲好。
她的面前，所有的東西早就擺放整齊了。
言卿拿起叉子，剛吃了一口。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忽然臉色慘白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刀叉落地，發出咣噹的聲響。
“卿卿？你怎麼了？”男人慌亂地走到言卿的面前，被這一幕，駭得說不出話來。
言卿抿着自己的脣角，說不出話來。所有的意識，似乎都在這一瞬間，已經抽離開了。
雪白的地毯上，有一個女人靜靜地躺在那裏。身下的地毯，被染成刺目的鮮紅。
那樣的畫面，在眼前浮現。
胃裏頭翻江倒海，言卿忽然捂住自己的頭，痛呼出聲。
“疼。”
顧慎之在一瞬間就變了臉色，他把言卿給抱在身前。手指撥弄開她汗溼的發。
有些沒回過神來，爲什麼在一瞬間，言卿就變成了這樣。
他的手指，忍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哪裏疼？”他的手，想要摸摸言卿。可是，又不知道，該摸哪裏。
只能慌亂地把言卿抱在懷裏，學着她之前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說：“乖，乖。”
不知道過了多久，言卿似乎從那種渾渾噩噩的意識裏頭，抽離出來。
她像是溺水的人，不住地喘着氣。
男人的髮絲垂落在她的眼前，言卿有些恍神。
過了幾秒，她才伸手，抓住了男人的指尖。輕聲說：“我沒事。”
面前的男人，俯下身。光潔的額頭，碰了碰言卿的額頭。
他把言卿抱在沙發上。
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膀。
要是有人待在現場，定然會分不清楚。這兩個人裏頭，到底誰纔是方纔疼痛的那一個。
相比言卿的臉色，顧慎之的臉色，反倒是更加的慘白。
狼狽至此。
等言卿徹底地從那樣的情緒裏頭，脫離出來的時候。
對上了男人的那張臉。
男人有着一雙很好看的眼睛，他的眼睛狹長，是很漂亮的狐狸眼。
細細碎碎地睫毛垂落，在他的眼瞼上，打下一處陰影。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漂亮的眼睛，在這時候，也失去了一些光彩。
她的脣角抿起，有些僵硬地摸了摸他的頭。低聲說：“我沒事的。”
男人擡起頭來，視線在她身上的每一處地方，寸寸掃過。似乎是在確認，她是不是真的好了。
等了顧慎之確認之後，他的脣角抿了抿，問道：“剛纔怎麼了？”
言卿沒有多想，把方纔自己所有的情緒，全部都告訴他。
“我剛纔只是，有些不舒服。之前我也喫過這個，每次吃了時候，都不舒服。”
“這…不是你最喜歡喫的嗎？”顧慎之說道。
言卿有些詫異，顧慎之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她沒有多想：“我之前確實很喜歡喫這個，現在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每次喫的時候，都會頭疼。”
“頭疼…”男人喃喃地重複了一遍，手指已經不輕不重地揉了揉言卿的頭。
淡色的脣角抿的死緊：“這裏？”
他的聲音很輕，似乎是怕一不小心，就驚擾了她。
察覺到他的過分緊張，言卿隨口說道：“其實沒什麼的，只是每次喫的時候，我腦子裏頭，都會出現一個畫面。可我越想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頭就越疼。”
“什麼畫面？”大抵是很久沒有說話了，男人的聲音，有些粗嘠難聽。
言卿沒有覺察出他的異樣，隨口說道：“那是一個女人，她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她每說一句話，顧慎之的臉色，就白一寸。直到最後，他臉上的神色，甚至可以用難看來形容了。
所有的血色，從他的臉上，全部都消失了。他的脣抿的死緊，由於手指太過用力，有青筋暴起。
心裏頭的冷意和恐慌，在這時候，一股腦地升騰起來。
曾經有記者採訪顧慎之，有沒有後悔的事情？
無所不能的顧慎之，在燈光下，輕聲說：“有。”
他後悔，後悔讓那個女人，從他的世界裏頭，徹底地消失不見。
午夜夢迴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
顧慎之不敢睡着，他一睡着，就會不斷地開始做夢。夢到了過去的一幕幕，可是等到醒來了，終究，就只有他一個人。
他要等的那個人，再也沒有回來過，像是從他的生命裏頭，徹底地消失掉。
哪怕是窮盡一生，再也沒有辦法得到。
那種可怖的感覺，伴隨了顧慎之整整三年。這三年裏頭，他忍不住會想。
是不是，言卿再也不會回來。越是想，越是會絕望。
不待言卿看清楚顧慎之的臉色，男人已經把言卿緊緊地勒到了懷裏。
他用的力道很大，似乎是要把言卿給鑲入自己的骨髓裏頭。從此再也不分離。
這樣子的親密，讓言卿有些不舒服，她有些抗拒地推了推男人的胸膛，卻被顧慎之更緊地抱到了自己的懷裏。
“別想，卿卿。”男人一遍遍地說道：“別想，別想。”
“求求你，不要再想了。”
高高在上的顧慎之，竟然對她說了求字。就像是他在一夕之間，走下了神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