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峯卻十分輕鬆，笑着對面前咬牙切齒的太后道：“怎麼，太后不爲朕高興嗎？這宮中許久沒有這樣的喜事了。”
太后眯起眼，冷聲道：“陛下，要立什麼人爲皇后？”
裴峯輕笑一聲，彷彿覺得這個問題十分好笑，“太后，宮中哪還有其他人選，朕自然是要立柳貴妃爲皇后啊。”
太后心中冷哼了一下，強壓着心中的怒火，道：“她不合適。”
“她合適。她的父親是吏部尚書，尚書令馮徵也算得上是她半個祖父。家世上，自然沒有問題。她入宮也已經兩年了，又爲朕誕下昊兒，如何都足夠封后了。”
“她入宮不過兩年，已從一位才人升到了貴妃。如今陛下還要將她封爲皇后，難道就不怕前朝悠悠之口嗎？”
“朕不怕悠悠之口，左右朕在宮中，也只寵愛她一人，不封她爲皇后，將來連嫡子都沒有，又如何繼承大統呢？”
“陛下若需嫡子繼承大統，哀家自會爲陛下安排。”
“太后就算安排，也不會有嫡子的。”
“陛下，在威脅哀家！”
“太后，朕只是來告知太后！”
裴峯和太后，此刻隔得其實並不遠。可這兩人眼中的冰冷，彷彿讓他們相隔了千山萬水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外飛來了幾隻寒鴉，叫嚷着，從殿上飛過。
“陛下，或許是近日氣不好。哀家總覺得有些累，帶着昊兒的時候，有些力不從心。”
“不，太后身子康健，帶個孩子又有什麼問題？”
“兒子，總是要跟着母親的。”
“朕時候，便不是母親帶大。朕的兒子，自然也不必要母親帶大。”
或許這句話，戳中了太后的軟肋。
她怒目圓睜，不由得怒道：“夠了！別了！哀家知道陛下的來意，陛下也知道，哀家未與陛下爭辯，已是顧全了母子情面。陛下，不要得寸進尺。”
“朕不敢對太后得寸進尺。太后竟然能齣兒子總要跟着母親這樣的話，朕心甚慰。”
太后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咬着牙，臉頰有些抽搐，強忍着才讓自己聲音一如既往：“昊兒，你帶回去吧。哀家絕不會再去搶她的孩子。”
裴峯微微一笑，“朕也以爲，方纔太后，柳貴妃在宮中時日尚短，確實也是有些道理的。”
“哼！”太后冷哼一聲，猛地立了起來，甩着袖子就出去了，看都不再回頭看一眼。
裴峯嘆了口氣，在一旁坐下，他雙手握拳，眼中是壓不住的愧疚。
過了一會兒，慎兒進來，對着裴峯福身道：“陛下，太后請您先行回去。她晚些會派人將大皇子送到玉宸宮。太后請您放心，她必不會食言。”
“知道了，你下去吧。”
裴峯又略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往玉宸宮去了。
想到此刻在宮中已經苦等多時的柳念雪，裴峯會心一笑，臉上雖有些許倦容，心裏卻舒了一口氣。
總算，不曾背棄對她的承諾。
“姐！姐！陛下來了！”梅香疾步跑進殿內，拉着柳念雪的手笑道。
“來了？”柳念雪猛地站起身，卻立刻伸手，穩了穩頭上的髮簪，隨即拉着梅香道：“陪我出去接他。”
於是，梅香扶着柳念雪，快步往殿外走去，一路走過迴廊，一轉角就遇到了裴峯。
柳念雪一見裴峯，就忙上前拉着裴峯的雙臂，急切地問道：“怎麼樣？帶回來了嗎？”
一邊問，一邊還探頭張望，卻見裴峯的身後，除了李福全，根本沒有任何人。
她垂下眼，眼中是掩不住的失望，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對裴峯道：“夫君，沒關係，我也知道，太后不會輕易放饒。”
裴峯扶着柳念雪的雙臂拉近自己，隨即捧起她的臉，微笑道：“夫人別擔心，太后晚上就會派人送昊兒過來。”
原本暗淡的雙眼中，又一次泛起光亮，“真的？”
“我怎麼會騙夫人呢。”
裴峯的笑容，給了柳念雪莫大的鼓勵，雖然眼中還帶着來不及隱去的淚花，她卻終於笑了起來。
她一頭撲進裴峯的懷裏，緊緊的摟住眼前的男子，一時百感交集，只覺得又想哭又想笑。
裴峯將她摟在懷裏，輕輕拍着她的背。過了一會兒，又捧起她的臉，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痕。
“別哭了，我們一起等昊兒過來，可好？”
她笑着點零頭，自己伸手又抹了抹眼角的淚，便任由裴峯牽着，回寢殿去了。
待柳念雪平復了心情，便想到了柳屹之事，於是，對裴峯問道：“夫君，今日，馮爺爺和爹爹，是不是來見過你了。”
柳念雪點零頭，“倩姨今日入宮來了。”
“此事，我與趙信談過了。確實線索渺茫，不過。朕總覺得此事與顧家脫不了干係。”
“何以見得呢？”
“京中能有如此勢力的人家，沒有幾家。武功絕頂的高手易得，可任務失敗就自殺的死侍，必須自培養。所以一定是一家，根基深沉的人家。”
柳念雪聽了，不禁點零頭。
只聽裴峯繼續道：“我已讓趙信着重盯着顧家，看看他們最近是否有何異動。”
“可惜事情過去太久了，只怕就算有線索，也找不到了。”
“這倒不用太過擔心，一次不成，自然會有第二次。如今沒有動作，不過是因爲先前打草驚蛇罷了。”
“夫君的意思，是要以屹兒爲餌？”
“不錯。不過，當然是以屹兒的安危爲前提。我已經讓岳父大人去準備了，裁撤府中的侍衛，換成暗衛。另外，放出消息，屹兒的身體已經完全好了。”
柳念雪撇着嘴，斜眼打量着裴峯。
裴峯被看的身上一毛，不由得低頭看了看自己，並無不妥啊。
“夫人，怎麼了？爲何這樣看着爲夫？”
“夫君怎麼會想出這種歪點子，你以前不會的……”
裴峯見柳念雪表情有趣，不由失笑道：“自然是近墨者黑。”
“好啊！”柳念雪張開嘴，假嗔道：“你笑話我！”
裴峯趕忙賠笑道：“我哪裏敢笑話夫人呢。還請夫人息怒，待一會兒用了膳，就一起等昊兒回來，可好？”
柳念雪咧嘴一笑，起身拉着裴峯到牀邊坐下，側過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拉着他的手，笑道：“夫君，你帶孩子會不會很難啊？”
“有何難啊？又不用夫人自己帶，夫人只管閒暇時候哄他玩就是了。”
柳念雪一邊晃着身子，一邊轉着眼珠，“夫君，你將來，我們請誰做他的老師呢？”
裴峯皺了皺眉，暗自思忖了一下，“這還要想想，可以讓他跟着趙信習武，習文麼……容朕想想。”
轉而又覺得不對，“夫人，孩子還不到一歲，不用那麼急吧？”
“爲何不用！”柳念雪坐起身，瞪着裴峯道：“自然要早早就打算起來，到時候再想，如何還來得及！”
裴峯乾笑了兩聲，“夫人思慮周全，爲夫自嘆不如。”
柳念雪又靠了回去，像是喃喃自語，又好像在對裴峯：“也不知這孩子，將來是擅文還是擅武。不知道他以後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呢……過兩年，我們就要留意一下，京中的大家閨秀，哪家比較漂亮。”
裴峯嘆了口氣，雙眼迷茫地望着前方，眼中不禁帶了些無奈。
他微微側過頭，瞄了柳念雪一眼，只見她一個人依舊嘟嘟囔囔地着，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夫人。”
沒有回答。
“夫人？”
還是沒有回答。
裴峯轉過身，扶住柳念雪的雙肩，努力保持着臉上的微笑，道：“夫人，色不早了，不如我們用膳吧？爲夫整日處理政務，真的很累。”
柳念雪摸了摸肚子，回答道：“那好吧。”
晚膳之後，柳念雪便再也沒有一刻消停。
一會兒坐下，一會兒又站起來，在殿中走來走去，嘴裏喃喃自語。
裴峯嘆了口氣，心中思量着，早知道這孩子回來，竟會如此麻煩，自己倒不如再拖幾日。也無需用這種破釜沉舟的法子，逼着太后把孩子送回來。
他走到柳念雪身邊，想與她親暱片刻，可她想都沒想，一把把他推開了，一邊整理着衣裝，一邊匆忙走到鏡子旁整理着髮髻。
“夫君，你別過來，一會兒我的衣服都皺了。”
“姐！姐！太后派人來了！”
梅香人還沒跨入殿內，聲音就已經傳了進來。
“快請進來。”柳念雪笑着對門外喊道。
只見一位婦人抱着一個孩子跨入殿中，她身後還帶着七個婦人，一行共有八人。
爲首的女子對裴峯和柳念雪各福了福身，道：“陛下，娘娘，奴婢等都是大皇子的乳母，太后讓奴婢等一起跟來玉宸宮。”
裴峯點零頭，太后倒是真的疼愛這個孩子，連乳母也一起送來了。
還不等裴峯話，柳念雪早已上前，從乳母手中接過孩子。
手上一沉，柳念雪摒住呼吸，雙手和腰間一起用力，好不容易，纔將孩子抱進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