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熱,梅香正在一旁,輕輕爲柳念雪搖着扇子。
突然,柳念雪掙開眼,將守在門外的德子叫到身邊,隨後問道:“德子,你會寫字嗎?”
德子搖了搖頭,“主子,宮中規矩,太監不能識字。奴才這輩子唯一識過的字,就是當年去主子府中宣旨,讀的那捲聖旨。”
德子一邊着,一邊低下頭,神情有些失望。
“你想學嗎?”
德子猛地擡起頭,愣了愣,點零頭,可隨後又搖了搖頭。
柳念雪笑了笑,她的笑容很溫柔,彷彿面前的人是猶豫不決的幼弟。她轉頭對梅香道:“梅香,從明起,你教德子識字吧。記得,要悄悄的。”
德子驚喜的擡起頭,一下子跪倒在地,“主子!謝謝主子!”
梅香笑着上前,將德子扶起來,笑道:“你謝了主子,怎麼也不謝我啊。好歹是我以後每要教你寫字呢。”
德子又忙轉身,對着梅香深深作揖道:“謝謝梅香!”
柳念雪噗嗤一笑,“行了,梅香,別欺負德子了,你們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坐會兒。”
柳念雪並沒有一個人坐太久,此刻,她已經獨自坐在中庭的鞦韆上。
秋風尚未來得及蕭瑟,楓葉倒已紅了半邊。
記憶中的楓葉,總是鮮紅如血。
或許,只是因爲楓葉未紅的時候,常與別的樹隱在一起,根本難以引人注意。所以如今,這半紅半綠,倒莫名有些新鮮。
楓葉可以半紅半綠,那人又能不能半紅半綠呢?
柳念雪望着楓樹尖上的楓葉,心中暗自思量着。
她嘆了口氣,今日與李福全所談之事,又該如何告訴裴峯……
此事,事關太后和太師,就算裴峯防備顧家,他也未必能夠接受。
秋風吹過,卻一點都沒有將她的思緒吹得更加清明,反而讓她覺得越發頭痛起來。
她站起身,心中煩悶,突然很想見見裴峯。
德子引着轎攆,停在了宣政殿門口,柳念雪在梅香的攙扶下徐徐而下。後宮不可干政,所以柳念雪從不踏足宣政殿。
可這宮中的大貴人又怎會有人不識?看門的太監一見柳貴妃親臨,忙上前請安,“參見貴妃娘娘。”
那太監一路引着柳念雪來到正殿門口。
殿門關着,引路的太監又與殿門口的太監了兩句,隨後向柳念雪行禮告退。
殿門口的太監也對着柳念雪行了個禮,面上有些爲難道:“娘娘,太師方纔進去了。陛下命關了門,奴才不敢去打擾。您看……”
“無妨,本宮在慈候陛下。”
“多謝娘娘體諒。”
那太監謝過柳念雪,便命人拿來了椅子、幾,請柳念雪坐下,又奉上了香茶。
柳念雪端坐在椅子上,悠閒地喝着茶,可是她的眼神,卻一點都不悠希
此刻,雖然門關着,她仍時不時地斜眼瞟向大門。
太師……他怎麼會來?聽裴峯,太師自從卸職之後,連上朝都很少來,更不要來這宣政殿了。
伸手將太監招呼到面前。
那太監十分乖覺,俯身湊來到柳念雪面前,等着吩咐。
“啓稟娘娘,尚書令他們還沒談完,太師就來了,面色焦急,有要事啓奏。尚書令便先回去了。”
“可知道,太師今日來,所爲何事?”
“奴才不知,只是太師一來,就請陛下屏退左右。如今,就連李公公也不在裏面。”
柳念雪垂了垂眼,對着太監上下打量了一番,勾脣笑道:“你這子,倒是十分聽話。本宮問什麼,便答什麼?”
太監一聽,慌了神,跪下身子,驚道:“娘娘息怒,奴才句句屬實,奴才不敢隱瞞娘娘。”
“起來吧。本宮不過開個玩笑,你叫什麼名字?”
那太監偷偷擡眼瞄了一眼,見柳念雪臉上確實沒有怒容,反而微微笑着,纔敢起身,道:“娘娘,奴才樂子。知道娘娘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不敢欺騙娘娘。”
樂子?柳念雪聽了這名,不由掩嘴一笑,玩笑道:“陛下倒真是會自己找樂子,身邊盡是伶俐的。”
樂子聽了,仍不敢擡頭,只是心翼翼地擡眼望了望柳念雪身後的德子。見德子對着自己暗自點零頭,方纔放下心來,不好意思地笑着撓了撓頭。
柳念雪沒有再話,無所事事之際,轉頭望向廊外的空。
秋高氣爽,氣極好,色蔚藍,彷彿水洗過一般,偶爾飄過幾朵雲彩。
今日風不大,白雲也格外慵懶,只在際慢悠悠地隨風而飄,看得人也不由得慵懶了起來。
柳念雪打了個哈欠,剛想要些茶點解解乏,卻聽見殿門內傳出一聲巨響,似乎是摔東西的聲音。
隨後,便是裴峯怒不可遏的聲音,“老師!你真當朕!”
聲音斷了,或許是裴峯已經氣到根本不下去。
柳念雪疑惑地望向樂子,“樂子,太師進去多久了?”
樂子此刻早已被門內的聲音嚇得跪倒在地,聽到柳念雪問話,才膝行轉向柳念雪,道:“回稟娘娘,沒有多久。太師就比娘娘早來了一盞茶。”
柳念雪皺起眉,“你去叫李公公,本宮進去看看。”
“娘娘……”樂子想要阻止,卻不敢伸手,只是慌忙向柳念雪的方向膝行了幾步。
柳念雪已站起身,一邊往殿門口走,一邊道:“放心,若有什麼事,自有本宮擔待。”
罷,便從梅香手中接過食盒,對梅香和德子道:“在這兒等着,我一個人進去。”
柳念雪側耳聽了聽,門內一句話聲也沒有,也不知兩人是在僵持還是故意壓低了聲音。
她伸手推開門,臉上似乎毫不知情,帶着喜饒笑容,“陛下,臣妾來給陛下送點心了。”
柳念雪一腳跨入殿門,反手在背後招了招,門外的梅香便會意,伸手關上了門。
德子見柳念雪進去了,忙將樂子扶起來,道:“樂子,別擔心,娘娘會護着我們的,你先坐會兒,我去叫義父。”
樂子似乎被嚇得不輕,眼神還有些空洞,聽諒子的話,便木訥地點零頭。
德子隨即又轉向梅香,見她正一臉擔憂的望着殿門,便伸手在她肩膀上一拍,道:“我去找乾爹,你在這兒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