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漫比他矮很多,又不算太矮,在肩膀往下一點的距離,好像剛剛好的位置。
他有些奇怪,因爲以前的他,從來不會去在意這一點。
陸漫很瘦,這是唯一還和六年前一樣的點,身材細細長長的,即使裹着還算厚的大衣,也能感受到她瘦削的肩膀。
薄夜寒的目光又移到了她的頭髮上。
他記得她剛回來,他們見第一面時,也是在天台上。
那時是因爲什麼?哦,是因爲陸雪要跳樓。
很疑惑,當時明明那麼緊張那麼擔心,此時想起來,陸雪好像只是一閃而過,印象裏只剩下她隨風而動的白色連衣裙。
但當時陸漫的表情,陸漫的一切,現在回想起來,竟還那麼真實。
她穿着工作用的白大褂,臉色冰冷冷的,紅色的脣膏和她的氣質特別搭,齊肩的筆直短髮利落的披在她的耳後,烏黑的顏色和她白皙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現在,她的頭髮好像長了些。
沒有披着,而是用一根發繩簡單的紮了起來,在肩下一點的位置。
她的額前自然的零散着一些碎髮,正隨着風微微吹動着,看起來毛茸茸的,讓人有些手癢癢。
薄夜寒插在褲子口袋裏的手,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偷偷的就動了幾下,就很快停了。
他的目光轉向了陸漫的臉。
側臉,卻很有弧度感,飽滿的額頭,挺翹的鼻尖,還有那微微嘟起的脣。
她的睫毛翹翹的,沒有特別長,卻很濃密,一眨一眨的像是一把刷子,月光投落下的陰影在她鼻側靈動的跳躍着。
瑩潤的眸子下,是她小巧圓潤的鼻頭,看上去很秀氣,鼻樑很挺,又給她添了幾分氣勢。
每次她刻意冷下臉來,有這高挺的鼻樑加持着,很有幾分冷峻的意味。
薄夜寒的目光緩慢的,一寸一寸的開始向下移去。
也許是臨時起意纔出門,她沒有塗脣膏,自然的脣色是淡粉的,在月色下綿軟的好像果凍。
好像記憶裏,也真的是這樣的味道。
薄夜寒菲薄的脣,突然就緊抿了幾分。
陸漫本來安靜的欣賞着夜色,莫名就感覺氣氛有些尷尬。
好像身旁的人尤其的沉默下來,沉默到這幾周都好像有些詭異。
她悄悄的側過眼看過去了一下。
結果剛好對上他也在看着她的眼神,沉寂的,又洶涌着,深諳的,又明亮着。
陸漫微訝的圓眸微睜。
但是很快,僅僅是一秒,薄夜寒便別開了目光,好像剛纔只是無意間對上。
他嚥了下喉嚨,喉結隨之上下滾動,低沉醇厚的嗓音隨之襲來:“陸小姐倒是有好興致。”
說完,他一擡手,半杯的紅酒盡數飲盡。
聽到他如往常一樣低冷的聲音,陸漫才收回了目光。
她哼笑一聲:“薄先生也彼此彼此。”
雖然是笑聲,但笑容中沒有幾分笑意,同樣帶着幾分冰冷。
陸漫挽着脣,突然就覺得心情有幾分煩亂。
心靜不下來,再看眼前的風景,也不再是同樣的味道。
她也沒法忽略身邊那麼大個人的存在,尤其是薄夜寒的存在感還很強。
餘光隨意一瞥,突然看到了不遠處一團設備,一半沐浴在月光裏,一半籠罩在陰影裏。
陸漫心思一動,將酒杯放到天台的扶攔上,轉身朝那走去。
那是一臺天文望遠鏡,明顯也是酒店爲了遊客特意準備的。
身後傳來了低斂的腳步聲,陸漫知道是誰,但沒有管。
她此刻的心思大半分在了面前這臺望遠鏡上。
陸漫擡眼看了眼天空。
夜色極好,星星也很亮眼。
可能是錯覺,陸漫覺得龍城的星星似乎要比涼城多些。
她的嘴角揚起了幾分笑意,走到望遠鏡邊上,開始琢磨着怎麼用起來。
陸漫藉着月色看了一圈,明白是明白了,對着上面的提示卻有些傻眼了。
只見有一排標識顯眼的寫着:“x元一次,一次十分鐘。”
竟然還是收費的。
雖然可以理解,但陸漫隨意裹了件大衣出來,口袋裏一分錢都沒有,硬幣都每一個,摸半天只摸出了半包餐巾紙。
陸漫手一收,準備下樓去取一趟。
站在她身旁的薄夜寒,就在此時默不作聲的遞過來一張紙幣。
陸漫看過去,剛好看到他另外一隻手將錢夾放回了兜裏。
她不期然的想起了徐風剛不久跟她說過的話。
他的錢夾裏,還夾着冬瓜和溜溜的照片。
陸漫的心間動了動。
他遞過紙幣的手是左手,也正是他受傷的那隻手。
現在似乎拆了線了,但手掌還有還有一大團黑影,應該是刀傷留下的傷疤。
他夾着紙幣的手指動作也有些僵硬,似乎不是很靈活。
沉默了一秒又一秒,陸漫輕吸一口氣,猛然將錢接了過來。
“謝謝。”她輕道了一聲,嗓音雖然柔和,但卻是客客氣氣的,帶着不着痕跡的疏離:“明天我會還給你。”
說完這句話,緊繃的心好像更加緊繃了。
陸漫索性不再去想,不言不語的將錢直接塞進了望遠鏡的錢幣入口。
轟鳴的機器聲響起,不一會找幣口還找出了剩餘的錢。
陸漫很快抽回來遞迴給薄夜寒,隨後湊到了主鏡上。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星辰,比她肉眼看見的要大很多倍,但又還不夠大的樣子。
陸漫心癢癢,有心想琢磨一下怎麼看的更具體。
她剛直起身子,便進薄夜寒手伸了過來,在某個位置動了一番。
隨後他下巴微揚,對着她輕道:“再試試。”
陸漫於是真就湊了上去,彷彿此刻已經忘記了,幫她忙和對她溫聲說話的是薄夜寒。
不過很快她驚歎的說不出話來了,薄夜寒也不知道動了哪裏,她眼中的星辰突然就放大了好多倍。
漫天的星光,變成了綿軟又溫柔的一張網,星空的絢麗多彩瞬間攫取了她的所有目光。
陸漫嘴裏‘哇’的一聲,深深沉浸在如此曼妙又神奇的景色中。
薄夜寒似是輕笑了一聲,隨後低醇的嗓音異常優雅:“可以找到北斗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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