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就是無邊無際的絕望，將她的身體緊緊包裹。
她苦苦掙扎，卻怎麼都無法，爲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尋求一絲光明。
疼痛，越來越劇烈，讓沈傾剋制不住弓着身子，半趴在了地上。
慕歸程看到沈傾這副痛苦的模樣，他的瞳孔，剋制不住緊縮，心也抽痛得一顫一顫的。
但轉瞬之間，他的心，又一點點恢復了冷沉的模樣。
他之前，特地問過醫生。
這碗墮胎藥，的確是有墮胎的功效。
但因爲是純中藥，如果一個女人沒有懷孕，喝下去，並不會有多少不適。
頂多，也就是有些腹瀉。
所以，他纔會，強行讓人把藥給沈傾給灌了下去。
這碗藥，明明不會讓她有多少不適，她卻非要在他面前裝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可真虛僞！
他真想不通，這個女人，除了裝，除了膈應人，還會做些什麼！
“沈傾，你別給我裝，你……”
慕歸程話還沒有說完，他就清晰地看到，沈傾的身下，有大片的鮮紅暈開。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裙，那大片的紅暈，看上去格外的怵目驚心。
慕歸程倏地睜大了眼睛，他怎麼都不敢想，明明，是一碗沒有多少副作用的藥，沈傾竟然會流這麼多的血！
不對，她這副模樣，怎麼像極了……
難道，沈傾這個女人，她也懷孕了？！
沈傾也注意到了她睡裙上沾着的大片的鮮紅。
這一瞬，她也無比確定，她是懷孕了，而現在，她又出現了流產的症狀。
沈傾，是真的沒想到，她還能懷孕。
她的身體，早就已經是強弩之末，兩個月前，她還墜落了懸崖。
她的身體，雖然僥倖掛在了樹幹上，但她也或多或少地受了些傷。
這幾天，她的確是一直有嘔吐的症狀，可她還是一直沒敢往懷孕這方面想。
畢竟，一個血癌晚期，還墜落了懸崖的人，還能懷孕，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
但不管多不可思議，此時，她身體的症狀，還是清晰地告訴她，她的肚子裏，是真的有了一條小生命。
那天，她以爲她是來了大姨媽，實際上，只是見了點兒紅。
沈傾用力按住她那疼得彷彿已經裂開了的肚子，她聲音顫抖着對着慕歸程開口，“孩子……”
“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看着沈傾身下的血液越來越多，慕歸程疼得一瞬間紅了眼眶。
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繼續給沈雪瑤討回公道了。
他猛地將沈傾打橫抱起，把她緊緊地箍在懷中，就對着傻愣愣地站在一旁的兩位傭人大聲嘶吼。
“醫生！快去喊醫生！”
沈雪瑤被害得流產，除了憤怒與愧疚，慕歸程真的沒有別的什麼感覺。
可是此時此刻，看着沈傾身下紅得刺眼的顏色，他的心中，前所未有的恐慌。
怕死了，沈傾會失去這個孩子。
他發現，哪怕這個孩子，不是他慕歸程的。
哪怕，這個孩子，也是沈傾綠了他慕歸程的證據，他依舊不想，他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更何況，這個孩子，還有可能是他慕歸程的。
他的確是爲了故意羞辱沈傾，逼她喫過一次事後藥。
沈雪瑤也沒想到今天還會有這種意外的驚喜。
竟然，陰差陽錯，讓慕歸程弄死了沈傾肚子裏面的孩子！
沈雪瑤的脣角，剋制不住怨毒上揚，沈傾肚子裏的，定然是慕歸程的孩子，真好啊，她的孩子，就算是沒了，也還能有沈傾的孩子陪葬！
只是，看到慕歸程緊緊地抱住沈傾，他急得那副火燒火燎的模樣，沈雪瑤的眸光，又一寸寸地冷了下來。
他竟然，還是這般在乎沈傾這個賤人！
哪怕，他誤以爲，沈傾害死了他們的親骨肉，沈傾依舊是他心中的硃砂痣！
憑什麼呢！
慕歸程是她沈雪瑤的男人，憑什麼沈傾一直霸佔着他的心！
沈傾，你該死啊！
你不死得慘不忍睹，不足以消除我沈雪瑤心中之恨！
這個房間，只有一張牀，慕歸程當然不可能把沈傾放在沈雪瑤旁邊。
他看都沒再看沈雪瑤一眼，就抱着沈傾，快步往隔壁房間衝去。
沈傾的身體本來就分外脆弱，流了這麼多血，她更是有一種腦袋都在飄的感覺。
疼痛與乏力交織，讓沈傾的大腦混沌一片。
她已經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今夕何夕，她又身在何處，她只是固執地將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彷彿，只要她那樣用力護着她的肚子，她的孩子，就不會離她而去。
“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沈傾，你肚子裏的孩子不會有事！我不會讓他有事！”
是誰？
是誰在她耳邊說話？
沈傾茫然地睜大眼睛，她面前的一切，卻格外的模糊。
她只是覺得，耳邊的聲音，聽上去，像極了她的小九。
那個，曾經把她放在掌心裏捧着的小九。
想到她的小九，明明對她說過，會與她白首不相離的，卻還是放任魔鬼佔據了她的軀殼，沈傾的心裏，就說不出的委屈。
還生氣。
氣得，都不想跟他說話了。
若不是，他任那隻魔鬼，爲所欲爲，她又怎麼會，永遠地失去她的小九。
肚子，越來越疼，身上越來越無力。
沈傾也說不出話了。
她那長如蝶翼的睫毛輕輕顫動，最終，無邊無際的黑暗，徹底將她最後的一絲意識吞噬。
陷入無邊黑洞的那一瞬，隱隱約約的，她似乎聽到了誰痛不欲生的吼聲。
“傾傾……”
是誰呢？
是誰在喊她？
總之，已經不可能會是她的小九。
因爲，她的小九，早就已經死了。
死在了她入獄那一年，死在了她的滿腔絕望之中。
死在了，她那顆，早就已經千瘡百孔的心中。
小九，你不要我了。
現在，我也不要你了。
生生死死，再不要你！
私人醫生很快就趕了過來。
慕歸程血紅着一雙眸抓住私人醫生的胳膊，“她不能有事！”
“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我都不許他們有事！”
慕歸程的聲音忽而軟了下來，“醫生，求求你，救救她肚子裏的孩子！這個孩子，不會有事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