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西爾達那金字塔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兩人在售賣機的燈光下相對無言,也不知過了多久,薩默神色中的迷茫才終於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平靜的淺笑:“謝謝你。”

    剛纔,奧爾德斯一直在默默糾結自己說的那些話是否合適——情況所迫,說的時候基本沒走腦子。一開始,他不認爲隊長是異類,更不想看到隊長把自己當異類,所以才慌忙解釋一番。

    後來不知怎的,對話就突然演變成了…圍繞“隊長是個怎樣的人”這一主題的討論會。不,與其說是討論會,不如說是奧爾德斯的單方面即興演講,主題是“在我眼中隊長是個怎樣的人”。

    自此,他繼續跑題如脫繮野馬,企圖揣摩隊長的心思,自作多情地認爲隊長在向他尋求幫助,大言不慚地表了一番忠心。

    然後,薩默徹底沉默了。奧爾德斯也徹底沉默了。兩人就像是服裝店裏的假模特,被人擺在售賣機前,永遠保持着規規矩矩的站姿,誰也不說話,甚至各自避開對方的目光。

    奧爾德斯不認爲自己的推測是毫無道理的。單憑那一句“看到你的時候,忽然又感到安心”,他就確信自己的話並非主觀臆斷。無論是有意或是無意,在奧爾德斯眼裏,隊長向他吐露心聲,就是想聽到他的看法。

    於是他就把自己的看法一五一十地說了。

    可是隊長爲什麼看起來這麼迷茫呢?奧爾德斯總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卻找不到具體的錯誤。也許是所有話都不合時宜。的確,這些話聽起來太突然。要不是薩默說過兩人可能在現實世界見過面,再加上那種無來由的熟悉感,奧爾德斯絕不會對着一個剛認識不到十天的人說這些。

    他向來不會隨意當面指出別人的脆弱。這是對別人基本的尊重。

    難道我剛纔說的話過於隨意了?奧爾德斯疑惑。

    幸好薩默只是暫時性大腦當機,沒有真的因爲奧爾德斯的話而生氣或是怎樣,反而看上去更從容堅定了些,奧爾德斯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他很想長舒一口氣,又覺得不太合適,奧爾德斯不想暴露內心的忐忑,只好把這口氣硬生生憋在胸口裏。

    “你說得對。在你面前的時候,我總會下意識說出一些奇怪的,不符合我隊長職位的話…抱歉。”薩默擡眸,略有些不安地注視着奧爾德斯,“我叫你出來的本意確實是訓練,而不是…找藉口在你面前抱怨。”

    奧爾德斯被隊長的誠摯道歉逗笑了:“沒關係。在這麼夢幻的場景中,會下意識地說一些話,做一些事也正常。我剛來到在這裏時,也環顧四周來着,甚至很想去月光下的荒野上跑兩圈,可惜被你給打斷了。”

    “你…喜歡這個場景嗎?”薩默忽然問。

    奧爾德斯愣了一下,心裏倏地冒出個驚悚的念頭來:隊長該不會下一秒就掏出個戒指盒吧?

    他不認爲這是自己的問題:隊長經常說些有歧義的話。一開始還匆忙改口,後來好像就不怎麼在意了。而且這個人還是單身。

    達莉婭說過,隊長是和平派人氣最高的單身男性,奧爾德斯莫名其妙地一直記着這句話。每次他對隊長心生敬佩或是崇拜,這句話就突然冒出來在他腦子裏打轉,揮之不去。

    達莉婭的話經常不怎麼靠譜,可奧爾德斯還是願意相信這句話的真實性。誰不想和隊長在一起呢?他也是這樣想的,當然,不是認真的。奧爾德斯覺得隊長更像是自己的偶像一類,有些好感,卻從沒思考過真正在一起的可能性。

    雖然星空下求婚這種劇情爛大街,但奧爾德斯莫名有點期待,儘管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發生的。

    再說,這星空是假的,又過於常見,這想法一冒出來,就馬上把浪漫夢幻的氣氛給拍碎了。

    “怎麼說呢,我還挺喜歡的,感覺很特別。在金字塔中,這種情景應該很常見,可我在現實世界應該沒見過,所以剛纔環顧四周的時候確實感到了一種驚豔。”奧爾德斯回答。

    站在月光下的草地上,面朝荒野和遠處的山巒,背後是溫暖的萬家燈火,頭頂是璀璨星河,現實中的大部分人都沒有過這樣的經歷。

    啊,對了,身邊還戳着一位英俊瀟灑的隊長先生陪你一起看星星。奧爾德斯的經歷還真是絕無僅有。

    就是自動售賣機有點煞風景。奧爾德斯第一眼就覺得這東西長的很醜,現在被襯托得更醜了。

    “那就好。”薩默的目光掃過兩人面前的平原,“我第一次在天黑之後站在這裏時,就覺得很驚豔。”

    “所以你想來這裏訓練,而不是在大廳裏。”奧爾德斯笑着說,“現在,我也更喜歡這裏。”

    薩默轉身看了他一眼,面帶滿意的神色。

    奧爾德斯的表情變得嚴肅了些,清了清嗓子,低聲問道:“隊長,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薩默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剎那間又恢復平靜。他收斂了淺笑,眼神中多了幾分溫和的欣賞:“你怎麼知道的?”

    “你最近一週很忙,現在突然來陪我訓練,我覺得不是偶然。”奧爾德斯緩緩地解釋道,“如果你依舊很忙,只有晚上有時間,不一定非得等到今天。如果你已經把要緊的事都辦完了,那完全可以明天白天再來找我。你不是那種…喜歡在非工作時間打擾別人的人。”

    “…你開門看到我的時候就意識到了?”薩默蹙眉。

    奧爾德斯點頭:“所以你說那些話時,我並不感到意外。如果我會被嚇到的話,那早就被嚇到了,爲什麼還會和你一起聊其他話題?”

    “不知者無畏。”薩默聽了他的話,忍不住評論說。

    奧爾德斯很快就理解了薩默爲什麼會這樣評論。

    薩默告訴他,今天,巡邏隊在北方邊境外看到了一輛疾馳的卡車。雖然只是從遠處驚鴻一瞥,幾名隊員還是認出了車的主人:一名激進競爭派成員,沒有人知道他的本名,選手們只知道他被稱作“屠夫”。

    屠夫曾在六個月前帶領一批精銳入侵和平派領地,連續攻陷邊緣區的數棟箱型住所,以完全佔領爲目標,浩浩蕩蕩向其他住所進軍。

    和平派普通成員被緊急疏散到大本營內,守衛隊傾巢而出,和屠夫的擁護者數次交戰。他們最後以“主場優勢”險勝,剿滅了三十餘名擁護者,僅有三名親信和屠夫本人衝破包圍圈,奪路而逃。

    所謂的“主場優勢”,指的是售賣機。

    隊員們在售賣機四周豎起堅固的欄杆,敵方訂的醫療機器人被困在圍欄內,無法到達目的地,導致受傷的敵人得不到救治,實力逐漸衰敗。每臺售賣機爲方圓十公里的區域提供醫療機器人,屠夫和擁護者們身處和平派領地,按照金字塔世界的規矩,訂不到其他售賣機的機器人。

    這也是他們那次入侵的最大敗筆——沒能快速擊潰守衛隊,又沒資源打消耗戰。

    從此屠夫就銷聲匿跡,成了和平派的諸多通緝犯之一——若是他敢再踏足領地半步,即使什麼都沒做,守衛隊也有權將他就地處死。

    屠夫曾經是北方一塊競爭派領地的主人。戰敗之後,他的勢力損傷過半,被別的大人物鳩佔鵲巢,不得不放棄自己曾經的地盤,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現在他突然出現在北方邊境外,肯定不是什麼好兆頭。

    “什麼是激進競爭派?”奧爾德斯不懂就問。

    “用一句話來概括的話,就是信仰現實死亡論的競爭派。”薩默言簡意賅地說。

    奧爾德斯琢磨了一下這個概念,心直口快地評論道:“神經病?”

    “…說得對。”薩默忍不住笑出聲來,然後立刻恢復鎮定,“看來你確實什麼都不怕。”

    “我其實還是有點緊張的。”奧爾德斯誠實地說,“畢竟這麼個大人物好像要捲土重來,還是個兇殘的瘋子。怪不得叫‘屠夫’。”

    “正常,我也緊張。上次正面交鋒的時候,我差點被他大卸八塊。”薩默用一種非常自然的語氣說,絲毫感覺不出緊張,也完全不像是個差點被大卸八塊的人。

    “現階段關於他的情報…只有邊境的那一瞥?我們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發動進攻,甚至不知道他會不會進攻?”奧爾德斯問。

    “以他的性格,一旦出現在邊境附近,進攻是遲早的事。”薩默慢悠悠地說,“我們現在就是不知道他準備到什麼程度了。”

    “六個月前只剩下三名親信…這麼短的時間裏,他難道能再聚集起一大幫人?”奧爾德斯知道屠夫很危險,但總覺得危險不到哪裏去。

    “他的擁護者也並不是全部相信現實死亡論。很多人跟着他是爲了多賺些點數,好早點畢業——屠夫這個人熱衷於東征西戰。想要在六個月內再招募一批人,也不是天方夜譚。”薩默解釋說。

    “屠夫…爲什麼會熱衷於征戰?我知道他肯定是個反社會人格,可他就這麼熱衷於殺人嗎?”奧爾德斯皺眉,還是不大能理解。

    “有別的原因。我問你一個問題,”薩默不緊不慢地說,“現在咱們兩個人站在這裏。你覺得現實中…會不會有人能從顯示屏上看到咱們?”

    奧爾德斯忽地感覺到一陣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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