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媒人去淨房的功夫,楚家人也是悄悄地互相看了一眼。

    “這門親……能應嗎?”蘇氏小聲地問。

    “這……”楚老夫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於理,對方到底是侯府,論財論勢都遠高於楚家。但是於情,江斜這小子看着到底不像是個好歸宿,我們熒兒怕是會受委屈。”

    楚浩原先一直沒說話,這時才緩緩地開了口,安慰楚熒道:“熒兒,父親知道你心思細,但是你是我閨女兒,家裏如今的局勢用不着你擔心,也用不着爲了楚家去選一門你不想要的親事,就算承陽候府位高權重,你若是不想嫁,那我就做主給你推了。”

    楚鳴看着面前氣氛有些沉重的長輩們,又看了一眼旁邊梳妝打扮得妥妥帖帖舉止端莊絲毫不錯的楚熒,笑了一聲,說:“祖母、父親母親,大家也先別在這兒替熒兒煽情了,不如聽聽熒兒自己怎麼說、到底願不願意嫁吧——楚熒,你自己說吧。”

    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楚熒的身上,楚熒也不知道自己的好哥哥怎麼就把問題又拋回她的頭上了,一時間有些窘迫。

    最後,在一家四口頗帶着幾分逼問的目光下,楚熒只得低着頭,小聲道:

    “那……那就應了吧。”

    楚家人大驚失色,尤其是楚熒的父親,楚浩,自己的寶貝女兒才脫離秦家苦海還沒有三個月,竟然開口主動要應這門婚事、想要重新踏入婚姻的墓子裏,嚇得脫口而出:“熒兒,是不是這登徒子威脅你了?若是你是被迫的,你就眨眨眼,那媒人不在,不會有人知道的!”

    “……不是的,父親。”楚熒錯開視線。

    “好閨女兒,不也不用考慮楚家,爲了我們纔要應這門婚事的!”楚浩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楚熒,趕忙又道。

    楚熒的臉紅得都快要能滴下血一般:“父親,真的不是的……”

    楚鳴看着自己的妹妹羞紅的臉,這才笑着跟楚浩說:“父親,依我看承陽候府倒是真有幾分誠意的——就看今日來說媒的人,若是沒有誠意,又怎麼會叫楊夫人過來。再看,先前來同我提點過蕭端的,也是江斜那小子。在宮中時候,也是承陽候夫人出手幫的熒兒。”

    楚熒輕輕地跟着點了點頭。

    “且再說,江斜那小子,雖是看着渾了點兒,但好歹承陽候府中是真的有錢的。熒兒也是個有主意的,既然熒兒真的願意嫁,應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就算嫁過去日子也不會過得太差。”

    見楚鳴把自己想說的話全都替自己跟家中人說了,楚熒點頭如搗蒜,又向楚鳴投過去感激的目光。

    面對楚熒投來的感謝的目光,楚鳴不爲所動,笑眯眯地:“只是啊,熒兒……”

    “你可還記得你前幾日進宮時候,跟哥說過什麼來着?”

    楚熒哪能不知道楚鳴提的是哪茬,僵了僵,故作鎮定:“我說過什麼,我怎麼不記得了。”

    “那我替你說——”楚鳴看着面前的妹妹,替楚熒開了口,學着楚熒那日義正辭嚴的口吻,“你相信我,我楚熒也算是……”

    “我自己說!”見楚鳴真的要替他講,楚熒羞紅了臉,氣惱地捂上了楚鳴的嘴,結結巴巴地小聲念道,“……我楚熒也算是經歷過和離這種大風大浪的人,絕對不是那種會因爲對方家裏有錢、長得好看就隨隨便便嫁人的人……”

    蘇氏問:“那熒兒今日怎麼變了主意,又願意嫁那江斜了呢?”

    在楚老夫人、蘇氏、楚浩三人好奇又期待的目光中,楚熒又低下頭,用近乎低不可聞的聲音:

    “臉、臉生得好看,兜裏還有錢……”

    在楚鳴蔫兒壞的笑容之中,楚熒覺得自己顏面盡失,伸手捂住自己滾燙的雙頰,只留下一雙眼睛,幽怨地盯着自己的好哥哥。從小到大都都只有自己被妹妹欺負的份兒,今日能見自己妹妹這幅小女兒家又羞又惱的模樣,楚鳴也是覺得心情頗爲舒暢。

    “笑,笑什麼笑!”楚浩見自己的寶貝女兒被自己的兒子氣得紅了臉,衝着楚鳴的腦袋又呼了一掌,“你瞧瞧你妹妹,再瞧瞧你,老大不小了也給我們討不回個媳婦兒來……”

    話正說着,媒人也是回來了。既然楚熒點了頭,家中人雖然不捨,卻也應下了這門親事,同媒人那頭換了楚熒和江斜二人庚帖。

    待媒人拿着楚熒的庚帖走後,楚熒和江斜的親事便也算是塵埃落定了。任誰都沒想到,楚熒才和離不過三個月的時間,便是又被人求了親,而對方,還是那位家中高不可攀的小侯爺。

    林謠被禁閉在院子裏——其實無人禁足她,只不過如今她在府裏,着實是沒有人想再看到她的,念着是楚老夫人母家的人,過些日子又馬上要送進東宮,這才留了最後一絲面子,讓她待在府裏。

    人人都防着避着林謠,林謠也終於是學乖了,沒再討別人嫌。寫了幾封書信想要聯絡曾經對她百依百順情根深重的兆親王世子蕭振,信送出去了,卻是杳無音信,也不知是不是被兆親王妃截了、蕭振看見沒有。

    算着十日滿了,林謠是穿着一身粉紅的衣裙,坐着頂不大的小轎,在傍晚時候被人從楚府的側門擡出去的。沒有大紅的嫁衣,沒有接親的隊伍,就只是拎着林謠來京城時候的那些行李,帶着自己的嬤嬤走的。

    出門時候,林謠掀開小轎的窗簾,看見楚家門前站着的楚熒時候,臉上不甘又怨毒的神情。

    承陽候府的那位紈絝世子向楚家那位和離了的美人求了親,這事不足半日便是傳遍了京城。一來,是因爲承陽候府的位子實在太高,這般高門貴戶的婚事定是惹人注目的。二來,便是因爲定下親事的二人,論起身份來又實在太過荒誕

    轎子一路行得搖搖晃晃,從楚家的側門出來,又從東宮的側門進去。自然,江斜求娶楚熒一事,林謠也是知道了,但也無人關注林謠的想法,就連去東宮日子的黃曆都沒人合過,她也只能以太子蕭端一房見不得人的妾室的身份匆匆進了門。

    看過承陽候府送來聘禮的禮單,就連宋雨晴也是不由地咂舌。不過短短几日整理出來的聘禮,看着架勢,卻比皇上納一位貴妃還要隆重上些——光送來的黃金便有足足千兩不說,還有各種稀奇貴重的瓶瓶罐罐、書畫雅物,皆是價值不菲,足足六十四箱。

    江斜算着不想讓楚府再另外準備太多的嫁妝,又送來了不少箱綾羅綢緞和首飾珠寶,成親的日子到了,再擡回去便是了。

    成親前的幾日,宋雨晴約了自己這位多年的姐妹一起去京城的土地廟上香——楚熒這才和離了不過將將三個月,宋雨晴這回約她出來,竟就又成兩個姑娘最後一次以未出閣的小姐身份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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