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永夜晨星 >第39章 商量的餘地
    也無怪喻恆筠在擔心之餘,心中浮現出怪異感。他懷疑傅擇宣那邊是否出現了什麼差錯——從時隔六小時纔回復的消息,同平時風格相差太多的信息可看出。

    可這不像是傅擇宣此人會犯得着的低級錯誤,絲毫不加掩飾的異常?不如說是要傳達某種訊息。

    是什麼呢?

    毫無疑問,與這六小時中發生的事情息息相關,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線索指向明確的解釋。

    事實上,傅擇宣這次的行爲背後的驅動因素,還真不像喻恆筠想得那麼複雜。

    唯一可稱得上異常的是他蒼白無比的臉色,剛從一場夢魘中逃離,傅擇宣像是從水中撈出來的水人,渾身被汗液浸溼,黑色髮絲緊貼兩鬢,就算如此也是亂糟糟的,全然沒有平日裏整潔的樣式。

    好不容易平復住紊亂的呼吸,他纔想起來之前忘記回覆的訊息,空茫之間還沒連接上的思緒,導致他上文剛完,又想起還有時間、地點需要交代清楚,又匆忙接後面的內容。

    呈現在喻恆筠眼前的效果就是他上句下句斷開發送的異常訊息,甚至連標點符號都沒帶。

    終於讓驚跳的心臟緩下來,傅擇宣才鬆開被他緊握在手中的通訊器,打開Wech裏置頂的聊天框,垂頭盯着頂頭的那個被修改爲“Echt”的備註。

    室內僅有的這幽森的一抹光亮,如同投映入枯井的光束,表淺水面映照出粼粼波光,愈是深暗,愈無法抵達而照亮。

    直到黑色長袖襯衫浸溼的衣料重新變得乾燥,黑髮青年才長長嘆息,起身準備衣物,去了浴室。

    黑暗空曠的一層餐廳傳來微末的淅瀝聲,約五分鐘後聲響停止。踏踏微帶水漬的聲響由遠及近,又由大轉小。

    二層書廳的暖燈亮起,自此一夜不熄。

    第二天清晨七點,傅擇宣正坐在閣樓的書桌前填譜時,收到了喻恆筠發來的訊息,上午他需要參加一個緊急會議,因此不得不把兩人的會面時間延後,同時表達了無法遵守約定的歉意。

    像往常那樣簡短冷淡地回覆“嗯”,傅擇宣發了兩分鐘呆,放空自己,轉而又恢復工作狀態,繼續他之前沒有完成的工作,

    填譜之餘,他也等待着來自喻恆筠不定時的聯絡。

    從閣樓輾轉至音樂室,一整個上午都和“夜鶯與玫瑰”相伴。

    “夜鶯與玫瑰”是傅擇宣收藏樂器裏面大小提琴套組的名稱,以二者各自中音域的悠揚美麗、高音域的靈動出彩,比起另外兩把大提琴,他使用“玫瑰”的次數實則要更爲頻繁。

    午後,練習完新曲,雖然有些不滿意,但因喻恆筠那邊的聯絡已經來了,他有些不捨地將提琴放回,接着確認遲來的延後訊息。

    下午三點,地方不變。

    瞭解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後,傅擇宣才放下心,在約定時間的前一個小時出了門。

    提早這麼久是有原因的。和伶茶館坐落在以金融中心爲重心的西邊繁近島上,和傅擇宣所住的觀海苑隔海東西相望。

    繁近島,是除去先前已述的諸島之外東區最後一個島,也是面積最大的一個島。

    從西北到東南,隔離島、繁近島、上野島、星源島、無名島、下野島,點綴在首都東區包圍的海灣之中,大小各異,各自的形狀和顏色不同。

    陸地與散在的島在長橋的串聯下,如同不規則的花見糰子,給崎嶇的海岸線添上了更具識別性的標誌物。

    傅擇宣從不樂意記這些無關緊要的內容,只是憑着通訊器內置導航的指引,加上之前去茶館的記憶,優哉遊哉地朝那邊走去。

    他直視前方,一貫的風景早就看膩,再看只是在人的影響下產生微幅的變動。隨着步伐的前進、視野的晃動、耳邊的喧囂聲逼近又遠去,傅擇宣想起昨天許涵走後又匆忙打來的通訊——

    “說到薛遲景的事情,我一直忘記告訴你了。”

    “什麼?”

    “我在北島的家那邊,曾在島上見到過他。”

    “他住在北島?”

    “不是。”

    許涵說他之前找人調查過,雖然沒得到結果,但他能肯定薛遲景絕對不住在上野北島。

    “他不知道提了什麼,一大袋,感覺稀奇古怪的。”

    傅擇宣表示疑惑,不明白許涵想衝他表達的深意。

    “看到他好幾次了,每次都帶了些大大小小的袋子,你說他是不是談戀愛了?”

    “……八卦?”

    許涵又和他七七八八地說了些揣測,東扯西扯,直到傅擇宣不耐煩地掛斷通訊才安靜下來。

    聽上去不是什麼值得爲之耗費心神思考的行爲,但傅擇宣莫名想到了那天發現薛遲景落下的那根毛的過程。

    逃似地離開休息室,傅擇宣連忙接通許涵的通訊,讓他過來說事。慶幸還好得到了肯定答覆,他走到盥洗室的洗手池邊,想沖洗臉醒醒神。

    結果在他低頭,水已經觸到右臉頰時,偏頭的他眼尖地發現,左手邊的黑色桌板上,乖巧地躺着一簇顏色反差格外大的白色毛髮。

    這也是傅擇宣能斷言這並非頭髮的原因所在,顏色、長度、柔軟的手感,輕易地讓他聯想到動物毛髮。

    而這還不是他最在意的點。

    揉揉眼,傅擇宣甩開這些思緒,關注點放在總要擦肩而過的景色的觀察,捨棄任何揣測,單純、宛若空白地面對這陽光籠罩下的一切。

    今天陽光豔照,溫度不低,他穿着長衣長褲步行幾十分鐘,不顯露一分毫的疲意,儀態也沒有改變。

    傅擇宣就這樣一直走到和伶茶館,進門後正見到一名淑女隨着侍者朝樓梯走去,還是個有點頭之交的相識者。

    霍清斂,在榮翼的夢境之中結識的人。

    悠悠跟上前面兩人的步伐,上樓、走過廊道,而霍清斂進入了他們預訂包廂的隔壁包間。

    傅擇宣輕聲對隨後進來的侍者解釋,要等另一名客人來後才點單。侍者於是識趣地退下,留他一人在包間裏,輕鬆自在。

    靜謐的氣氛。即便沒打造成一樓大廳典雅的造型,但通過簡單的裝飾和設計,讓整個包廂的環境安靜且幽美。

    以至於傅擇宣很輕易就進入思考狀態,很多信息堆在腦海中又迅速甄選一遍。

    近到這次委託任務短短數天時間內發生的事情,遠到第一次委託的作爲。

    傅擇宣持續不斷在做的事情,是從三月初第一次決定找尋真相那時,以接到的第一份委託爲開端縷清楚重要的信息,試圖從所有的委託之間找到共性,和是否能指向核心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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