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襄之表情一驚,連忙要否認:“沒……”
喻恆筠微眯眼:“想好再回答。”
他這態度擺明着要逼紀襄之說出口,紀襄之壓根沒想喻恆筠有什麼壞心思,心裏一急就喊出口了:“是是是,我早就看上人家了!”
喻恆筠嘴角一勾,撂下話:“那還好意思叫我來善後?”
“啊?”紀襄之沒懂他意思,又懵了。
“做事之前不掂量掂量,做之後也不做徹底點,還想護着人家?”輕飄飄扔下這句話,喻恆筠就闊步離開了。
這下紀襄之懂了,喻恆筠這是在罵他自不量力呢,他不由得呆了:“可你也還未成年呢喻哥……”
不過自從這之後,喻恆筠還以爲兩人就會好好談戀愛了,結果之後也沒聽見什麼消息,反倒是紀襄之主動笑着和他解釋:“他不見了。”
就再沒有了下文。
見喻恆筠若有所思,紀襄之笑問:“想起來了吧?”
喻恆筠:“嗯,想印象不深都難。”
紀襄之知道他喻哥這又是在糗自己,打了個哈哈,生怕喻恆筠說出更多自己還是小年輕時的心路歷程,欲蓋彌彰地轉移了話題:“不說這個,喻哥你呢?”
但紀襄之的“高冷”對象可沒打算放過他:“別轉移話題,我還想知道當時你是怎麼和喻哥提起我的。”
然後又是一場紀襄之行爲鑑賞大會。
*
從宴會回到家的當晚,喻恆筠做了一個夢。
夢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純黑一片,只有低弱的嗚咽聲斷斷續續。
喻恆筠清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就存在於這具身體內,卻根本無法操控這具身體。他只好隨這具自己行動的身體向前走着,視線有些低矮。
耳邊的嗚咽聲越來越清晰,就在眼前了,他想,然後他抵達了,一道微弱的水藍色光芒,讓喻恆筠一眼就捕捉到了男孩的身影。
男孩蜷縮着靠在牆角,埋頭靠在膝蓋上,肩膀隨抽吸鼻子的聲音聳動。
他哭得太過專注,沒有發覺喻恆筠的到來。
“你怎麼了?”這具身體說話了,喻恆筠一驚,他不會認錯,這是他小時候的聲音。
眼前的男孩停止了哭泣,他飛快擡起頭,一愣,突然冒了一個嗝出來,又飛快把頭埋進膝蓋。
就是他這短暫擡頭的間隙,喻恆筠看清了男孩的臉,竟又產生了那種熟悉感,可這怎麼會?他爲什麼會對一個夢中的小男孩產生熟悉感?
因爲是夢嗎?
男孩沒有回答他,只是依舊埋頭。
這具身體伸出了小手,似乎要去觸碰眼前的小男孩,一陣波動,男孩的身影消失了,光亮隨之熄滅。
通過這隻帶着傷痕的小手,喻恆筠確認了他正在小時候的自己身體上。
喻恆筠瞬間有些哭笑不得,按小喻恆筠這樣問,估計一輩子也得不到對方的回答。
男孩果然沒有反應。小喻恆筠也不氣餒,開始摸黑找那個男孩,男孩沒在哭,連抽吸聲和打嗝聲都聽不見,只是在這片不知有多大面積的黑暗中漫無目的地尋找。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喻恆筠一直都沒有要放棄的念頭,不知疲倦地執着尋找。
喻恆筠不知道爲什麼小小的他,要爲了一個不知底細的男孩如此執着地尋找,只因爲男孩在哭,就一定要尋到他安慰他嗎?
但他也不願叫男孩放棄,沒有人能改變他自己的想法,他自己也不可以,如果是他認定的事情,那就全力以赴去做吧。
也不知道是僥倖還是刻意,漫長的找尋中小喻恆筠終於絆上了什麼,一個滿懷就撲到了一個冰冷的懷裏。水藍色的光再次盛起,這次這道美麗的水色光芒洋溢在了整個空間。
太冰了,這是兩位“喻恆筠”共同的想法,感受到胸前有隻小手在推搡,小喻恆筠刻意作壞壓下身體,雙手摟住男孩的肩膀,給他來了個熊抱,兩人的臉頰都貼得緊緊的。
男孩掙扎着要逃開,卻怎麼也敵不過喻恆筠的力氣,被牽制得死死的。但身體因這樣的緊擁在漸漸回暖,男孩認知到這點,悶悶地開口:“鬆開。”
“不松。”小喻恆筠嘿嘿一笑,摟得更緊了,氣息噴在男孩耳邊癢癢的,他向左別開頭要躲避。
感受到他的動作,小喻恆筠向右轉頭要看他,嘴脣卻蹭過了男孩的耳朵,結果男孩自然又是好一陣掙扎。
小喻恆筠卻沒意識到男孩掙扎的原因,騰出一隻手將男孩的臉掰過來仔細確認他的表情。
喻恆筠心裏還是一片問號,眼前就突然懟來半張蒼白的臉,臉頰上泛着點紅暈,大概是剛纔因劇烈掙扎和回暖而染上的,眼尾泛着一片紅,明顯是哭得很厲害。
小喻恆筠鬆開手,起身又半跪在男孩面前,看着撐地坐起來的男孩,突然嚴肅地問道:“你是不是很害怕?”
男孩正欲搖頭,小喻恆筠卻完全不需要他的回答,又撲上去把男孩抱了個滿懷,在他耳邊道:“別怕呀,你看,我在這兒呢。”
然後他的夢就醒了。
已經是清晨,日光照在臉上,喻恆筠舒服地眯起了眼。
耳邊通訊器“滴滴”響個幾聲,代表有訊息送達。喻恆筠從被窩裏伸出健壯的手臂,撈起牀頭櫃上的通訊器點開訊息。
來自陌生通訊號:[禮物,不謝。]
隨之而來的是一條顯示爲錄音文件的訊息,點開聽着裏面除溫子攸以外的另一道聲音,喻恆筠猛地坐起身,瞳孔裏盡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聲音清澈得如同如溪水汩汩般悅耳,語調卻冷得像簌簌飄落的初雪,寥寥幾片落在手心裏融去無痕,卻寒至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