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妗姝宛如琉璃的眸子輕輕轉動，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兩根手指中夾着雪白的紙張，更顯得女子的手瑩白如玉。
“啪——”
將手中的紙拍在桌案上，暗房中的氣壓突然就低沉了下去。
司妗姝眉頭緊緊皺着，眼中一片陰鬱。
“小姐。”雪秀輕聲道“不着急，總會露出馬腳的。”
雪秀單看司妗姝周身寒氣幾乎要化成實質的模樣，就知道這張信紙上一定沒有能夠扳倒何姨娘的確鑿證據。
沉默的氣氛在屋中不斷蔓延，司妗姝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舒展了眉頭。
“我太心急了。”司妗姝的聲音平靜，“何姨娘那謹小慎微的性子，的確是不會讓水秀知道什麼。”
司妗姝冷聲嗤笑，“都已經將水秀拖出來挑釁本小姐了，難不成還會讓她知道什麼機密？”
司妗姝壓在供詞上面的手指輕輕敲了敲，“嬤嬤你看看。”
話落，司妗姝移開手指，雙手放在膝蓋上，女子垂眸等待着雪秀說話。
“是。”雪秀低聲應道。
紙張輕動的窸窣聲音響起，雪秀的面色卻並沒有如司妗姝一樣的冷凝。
過了幾息，雪秀聲音激動，“小姐，帳房先生同何姨娘竟然同是揚州出來的！還彼此早就認識！”
雪秀的視線又一次掃過了信紙上的內容，“何姨娘是在十五年前，丞相去江南治水的時候懷的二小姐，那個時候何姨娘的院中可是隻有帳房先生，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聽見雪秀的話，房中衆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她們剛剛看小姐的神情，還以爲真的錯過了這樣好的機會，水秀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有說出來呢！
沒想到竟然招了這麼多嗎！
此時衆人心中都是認爲一定是司妗姝太過於謹慎，以爲這樣的供詞根本不可能一舉就將何姨娘扳倒。
但是她們從宮中出來的，見過太多這樣的戲碼了。
對於何姨娘這種以色侍人的女子，她們能夠有現在的地位，憑藉的全部都是男子的寵愛。
這樣的供詞的確是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但只要是將這個東西放在了司丞相的眼皮子底下，那一定會讓司丞相懷疑何姨娘是不是對她不忠。
要知道如果何姨娘開始受到司丞相的懷疑了，那她以後的道路也就差不多一眼望得到頭了。
皇宮之中，這樣的手段尤其多。
只要一被皇上懷疑，皇上根本就再也不會去那位娘娘宮中！女人這麼多，尤其是一個沒有其他本事，僅僅是憑藉美貌取悅男子的女人，有什麼值得留念的！
司丞相或許不會因爲這件事情就徹底放棄何姨娘，但是隻要小姐給何姨娘暗中再下幾次絆子。
何姨娘失勢就是早晚的事情！
此時的衆人沒有發現，一旁躺在刑牀上的胭脂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至極的笑容。
唯獨司妗姝見到這一幕，微微挑起了精心勾勒的長眉。
“嬤嬤。”司妗姝面上依然沒有絲毫激動的情緒，“是本小姐低估了何姨娘的小心謹慎。”
司妗姝這一次沒有收斂動作，而是直接撩起眸子和胭脂對視。
胭脂眼中的譏諷神色有一瞬間的僵硬。
這話一落，屋中剛剛纔洋溢起的欣喜頓時消散。
包括胭脂！
畢竟她剛剛以爲司妗姝一定會將水秀招供的東西當做金科玉律，立刻拿到司丞相面前去。
胭脂上揚的脣角頓時僵住，她知道司妗姝不是無故放矢的人，她的視線立刻落在了水秀身上。
怎料接收到雪秀眼神的女子並沒有露出如雪秀預想般的心虛眼神。
看着水秀死命掙扎，眼底一片猩紅的模樣，雪秀第一次懷疑起了司妗姝的話。
但是雪秀畢竟是養氣功夫極好的，她並沒有直接說司妗姝說錯了，而是委婉道“難道是水秀沒有說實話？可要奴婢再次審問水秀？”
雪秀這話一落，被拔了舌頭的水秀掙扎得更加厲害了。
但是雪秀斷然不會爲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低賤下人去反駁司妗姝的話，無非是再審問一次罷了，沒什麼的。
可是司妗姝說的話再一次出乎了雪秀的預料。
司妗姝手指輕輕叩動桌案的聲音清晰無比，“不必。”
空氣中似乎是傳來了司妗姝冷笑的聲音，“水秀說的就是實話。”
雪秀“？”
就在這時，屋中突然響起扣動門扉的聲音。
“啓稟大小姐，丞相下朝歸來，在正廳等着見您呢。
說話的是芸珠院的一個小丫頭，聲音清亮得讓人心情都愉悅起來。
司妗姝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手指輕輕一動，“讓香兒進來吧。”
“是。”
“吱呀——”
門打開的聲音響起，而後又是剛剛在屋外的清亮聲音，“香兒給大小姐請安。”
意外的，這樣看似天真活潑的小姑娘看見屋中滿是血腥的模樣竟然沒有絲毫惶恐，聲音依舊滿是愉悅。
司妗姝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一手支撐着太陽穴，斜倚在椅上漫不經心道“父親往日下朝都是直接去書房的，今日怎麼有心情叫本小姐去正廳。”
香兒雖然活潑，但是一舉一動卻是規矩無比，“回小姐的話，丞相回府的時候恰巧遇見了空智大師，所以邀請空智大師來看看丞相府的風水呢。”
司妗姝想了想，才從記憶中找到了這個空智大師的影子。
司妗姝當即睜開了眸子，剛剛的疲憊頓時煙消雲散，司妗姝有些詫異地“咦？”了一聲。
“這空智大師號稱算命極準，但是看來算本小姐這裏是出了點差錯的。”司妗姝微微挑起長眉，饒有趣味道。
司妗姝話落，其餘人都是一臉迷茫，但是香兒卻是撇了撇嘴，“奴婢覺得這個空智大師簡直就是個騙人的！”
司妗姝輕笑一聲，側臉擡眸看向雪秀，“嬤嬤是不是在疑惑？”
司妗姝這話雖然是問句，但卻是篤定無比，根本沒有絲毫疑問的意思。
雪秀斂眉，“奴婢確實有些疑惑。”
頓了頓，雪秀才道“畢竟空智大師是整個龍朝都知道的佛門高人。”
“而且”雪秀輕聲，“空智大師給王爺批命是準的。”
司妗姝沒有追問龍駿堯得了什麼批語，而是直接站起身，“我們去會會這大師。”王爺，王妃又自請下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