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說了!我去那塗谷還不行麼?”趙甘棠眼中淚滴緩緩落下。
“早該如此了。”一直站在門後的卓陽出聲道。
她踏着一縷寒風緩緩走來,趙甘棠生怕她下一秒就會被這寒風吹倒,再也無法站起。
“卓陽……”他輕喚着她的名字。
“我大雁好兒郎就不該被兒女情長束住手腳,大丈夫自當馳騁沙場,建功立業,一直待在這溫柔鄉,算是個怎麼回事兒?”卓陽眼神堅定,雖在病中,但那盛氣逼人的氣場絲毫沒有減弱。“趙甘棠,你可別逼我瞧不起你。”
“不過就是去清剿塗谷殘部,算什麼建功立業?”趙甘棠冷聲說道。
“還未開戰,你便輕瞧敵人,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卓陽走到趙甘棠面前,擡首看着他的眼睛。
趙甘棠被卓陽盯得心虛,不由得移開了眼神。
“甘棠,你就放心去清剿塗谷殘部吧,我會好好在這兒等你回來的。”卓陽柔下聲音,同趙甘棠說道。
趙相見此情狀,便自覺退下,不再管這件事了。能真正說服他這個兒子的,這世上也就只有卓陽公主了。
“小時候,你做了兩個布娃娃,說一個是你,一個是我,一個是娘子,一個是夫君……”趙甘棠忍淚說道。“你還說,娘子與夫君是要永結同心,白頭偕老的。”
“你若得勝歸來,我便與你永結同心。”卓陽眼中竟也生出些淚來。她只能承諾永結同心,卻無法承諾白頭偕老……“這一回,我絕對不會再拖了。”
“這是你說的。你一定要記住。”就是爲了卓陽這一句話,趙甘棠也是要非上戰場不可的。
“你還真是……一貫的喫軟不喫硬。”卓陽的嘴角帶着笑意,眼中卻含着淚水。她也是不放心將他推去戰場的,可趙甘棠遲早都要邁出這一步。
外頭不比溫柔鄉,趙甘棠總要擁有自己的一片天下,而那片天下之中,不能只有卓陽她一人。
“我會變得更好的。”趙甘棠自當理解卓陽的想法。
此刻一切君臣禮法皆當拋之腦後。
趙甘棠將面前的卓陽攬進懷裏,緊緊抱住了她。
“你已經很好了,當上了親衛軍統領,在京中排洪,又一手促成解決饑荒一事……我只是希望你可以離我遠一些,多展些男兒抱負罷了。”趙甘棠啊,趙甘棠,你的人生,應當是五光十色,萬般俱全的。
“卓陽,你一定要等我回來。我一定很快很快就回來。”趙甘棠的心臟跳得極快,快到他整個人都要暈過去了。
卓陽一下子便感受到了趙甘棠的心臟跳動之聲。“你不必如此害怕,我的身體一定可以捱到你回來的。”
“一言爲定。”趙甘棠抱着卓陽的雙手之上又加深了幾分氣力。
卓陽站在城樓之上,看着京都門前那颯爽的少年,心中竟起了些許恍若隔世之感。十多年前,他們兩個還是乳臭未乾的小毛孩,每日都只曉得在皇宮捉蝴蝶,戲弄小太監與小宮女……現在,她居然還有幸看見以前那個小屁孩身着鎧甲的樣子。
城樓之下的趙甘棠擡着頭,一直看着城樓之上的卓陽公主。他只記得,小時候,卓陽特別喜歡看些稀奇古怪的古籍孤本,那時他只當她是個愛看書的小孩兒,沒想到如今那個小女子竟也成長爲了大雁真正的公主。
二人相對無言,一個眼神卻已包含了千言萬語。
大軍起行,趙甘棠戀戀不捨地將目光移開,而後昂首正看前方,與那烏壓壓的大軍,一同赴了那片陌生的地界。
塗谷雖已被蘇舜欽重創,可面對那些殘部依舊不能掉以輕心。大雁邊境,趙甘棠一定要守好。如果塗谷有人帶着大雁皇上已死的消息來擾亂京都秩序,那大雁必定內亂……
“清剿殘部,刻不容緩。”趙甘棠此次是以軍師的身份來到這邊的。這回的主將,是上一回帶兵如塗谷時的副將。
“不知軍師有何辦法?”那副將問道。
“降門關是塗谷天險,此時降門關已被蘇舜欽拿下,那我們死守降門關便可。”那些塗穀人因爲有降門關,所以一直都以這個地方爲唯一經路之地。這雖然最安全,卻也最危險。如今降門關已破,這裏也最終成爲了塗谷最大的弱點。
“我們爲何不繼續往下打呢?蘇將軍曾經說過,降門關是塗谷最後一道屏障,在此之後,塗谷再無難打的地界兒。”副將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我們的將士,剛經大戰,又接連趕路,精力確實不足,而這一來一回之間,已給塗谷兵士留了許多休養生息的機會。”趙甘棠話中之意,便是他們當初就不該回京都。要是那時候繼續攻打了塗谷,現在就沒這麼多事兒了。
“這……可序言說,那時我們的大軍正值倦怠期,須得先回京都修養幾年,再行繼續攻打啊。”副將說道。
“序言?他說這話的時候,你們蘇將軍可都聽見了?他也同意了?”趙甘棠蹙起眉頭,十分不解。序言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爲何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那時蘇將軍就已昏迷不醒了,大軍失了主將,難以抉擇下一步的事宜。而序言作爲蘇將軍的親信,大家都很信任他,便都聽了他的建議。”副將說道。
趙甘棠越聽越不對勁。蘇舜欽的棺殮被大雁將士送回來這件事情,他也是在別館聽說的,可之後元皎皎並未給蘇舜欽舉行葬禮,一切外賓也都拒不相見,趙甘棠也就沒了細問蘇舜欽死因的機會。
蘇舜欽武功高強,聰明機智,又靈活多變,戰場雖險惡,但他應該都能應付啊……
趙甘棠真是越想越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