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怎麼縮在這角落裏，滿臉落寞，萎靡不振了呢？”
“元皎皎……”慕離城輕聲唸叨了一聲元皎皎的名字。
元皎皎心下一軟。
“若荷她回不來了。”慕離城淚眼粼粼，就這樣擡頭看着她。“我做了那麼多壞事，可是佛祖還是不理我。他不應該下來捉我嗎？捉我就捉我，幹嘛殺了若荷呢？他們明明說我在人間會擾亂陰陽命格，以至人間大亂，可這人間真的大亂了，他們反倒不管了。”
“慕離城，這世上沒人能擒得住你。”元皎皎抿了抿嘴，停頓了一下，而後繼續說道。“因爲沒人擒得住你，所以他們都怕你，不敢來管你。”
“怕我？爲什麼他們怕，你們卻不怕呢？你們的手段能有他們那般通天？”慕離城冷笑一聲，眼神中滿是嘲弄。元皎皎靜默。十萬天兵都拿不住這慕離城，天上仙佛也是忌憚他的。可他的心性，不過就是一個有了好朋友就不會調皮搗蛋的小孩。他們實在不該如此懼怕這個小孩。
有時候恐懼會無限放大，最後突破壁壘，成爲現實。妖王作亂，不就是因爲這樣嗎？如果他們不恐懼，就不會用若荷做籌碼，不用若荷做籌碼，慕離城就不會體會到離別傷骨之痛，更不會失去心智，禍亂人間。仙佛講凡間因果，自己卻總是略了這道理。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元皎皎終於出聲。“我知道你心中悲痛，可你的悲痛不該這天下萬民來承擔。你可以將這一切復歸原樣嗎？”
“復歸原樣？我又何嘗不想復歸原樣？可有些機緣，非人力可挽。若荷灰飛煙滅是這樣，這天地動亂又何嘗不是？”慕離城那日造下大禍之後便回了這妖靈山。
這山洞，是若荷最喜歡的地方。潮溼多水，潤潤有涼意。當他踏入這地界的第一步開始，他就幡然後悔了。洞口的花草都枯了，就連牀邊那牡丹都沒了顏色。
他毀了這世間若荷最喜歡的東西……
他忘了若荷死前說的那句話，如果這雷雨一直下，遭殃的不僅是他們，還有這世間芸芸衆生。
一切衝動之後的冷靜，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東西。它吞噬着慕離城的心神，令他無法站起，更令他無法擡頭。他只要一看見這屋內的陳設，就會想到若荷，想到她臨終時那悲痛的神情。她是不想離開他，不想與他分別的！
“慕離城，你振作一些好嗎？”元皎皎半蹲下來，搖了搖慕離城的胳膊。“這凡間情感千萬，你只體會了一種愛情。所以纔會如此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可這世上，不是隻有愛情的。你可以永遠記着若荷，也可以永遠愛她，可不能永遠就這樣過下去。”
“元皎皎……”慕離城沉聲喊她的名字。“不要再說了，你不就是想勸我放下個人恩怨，先行解決外頭的危機嗎？”
“對……沒錯。”元皎皎知道，她現在心急如焚，根本無法掩蓋自己的目的。
“不是嗎？那仙佛說了，是你破壞了陰陽命格……”元皎皎低下頭，蹙眉不解。
“破壞命格不假。都是因爲我來到這裏，仙妖之間纔有了改換面目的機會。但我何德何能，造出這末世之景？”慕離城言之鑿鑿，言語之間，似有一股無名的力量。“該來的總會來，不應是任何人擔責。你懂了嗎？”
“不……不可能。”難道蒼梧道主說的是對的嗎？這末世……誰都無法改變，唯有毀天滅地，才能重就新生？外面的紅光漸漸侵入，竟染紅了這漆黑的山洞。
“元皎皎，外面的血月之光似乎越發強烈了。”序言出聲提醒道。
“對啊，竟都能滲進這裏頭了。外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啊？”杪冬蹙眉道。
“出去看看。”元皎皎跑出洞去，一下就被那紅煙淹沒。
杪冬燃起一團火焰，卻還是無法照亮。“天哪。”杪冬驚道。
“可否再強些？”元皎皎問杪冬。
“我試試吧。”其實這已經是杪冬的極限。杪冬抽動全身力量，終又將那火焰燃夠了一倍。眼前之景，這才緩緩重現。
妖化人……是妖化人……密密麻麻的妖化人正朝這邊走來。
“這些妖化人是來殺我們的？”杪冬苦着臉問道。
“他們沒有靈識，不可能是來找我們的。”序言一邊說，一邊朝天上的那輪血月看了一眼。“這些妖化人好像是朝着這血月來的。”
“是血月造就了他們，所以在血月力量強盛之時，被引了過來。”元皎皎說道。“現在有多少妖化人正在朝這邊來？”
序言抱起杪冬，攀上了高地，向遠處眺望。那密密麻麻的妖化人，四肢僵硬，像機械一般朝着血月而來。序言滿目看去，竟無一正常百姓。
序言心中沉痛，知曉現今倖存的人已然不多。
杪冬見序言滿臉不開心，便又加了一把勁，將手中焰團又燒得大了一些。序言只覺臉頰炙熱，快要被燒熟。但前路，確實是看得更清楚更遠了。
看得越清楚越遠，他便越絕望。這渺渺前路，竟無一百姓，滿滿當當的都是……妖化人。
“序言，怎麼樣了？”元皎皎仰頭問他。
序言低下頭，不知該如何作答。元皎皎見序言神色僵硬，心下也明白了個一二三來。“是不是……全都是妖化人？”
序言朝她點了點頭。元皎皎握緊拳頭，口中淡淡淺語。“真要如蒼梧道主所說嗎？”
若她真的毀滅了天地，那她是罪人？還是救贖？
“你若真滅了天地，你便是下一個盤古，下一個女媧。”元皎皎耳邊驀然傳來蒼梧道主的聲音。
“下一個盤古？下一個女媧？”元皎皎僵硬一笑，而後緩緩轉身。蒼梧道主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後。
“我該如何做？”元皎皎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