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殿下。”
“奴婢拜見殿下。”
桑秀和麼兒也顧不得內外之防，聽聞朱載墐回到王府，便也是第一時間從玉熹門出來拜見。
看到朱載墐身上有血污，兩個少女都是花容失色，瞬息間都是面色慘白。
被人這麼真誠關心，朱載墐的感覺也是挺好。
前後兩世都缺乏親情，若是這一世能找補回來一些，朱載墐也是極爲樂意。
當下將兩個女孩攬進懷中，安撫道：“我並未受傷，這是敵人的血。”
桑秀輕聲道：“那也是殿下在戰場上距離敵人太近，這樣太過兇險了。”
麼兒道：“殿下你又不能升官，這麼拼命做甚？”
朱載墐哈哈大笑起來。
將這兩個女孩安撫好，令她們折回內廷等候。
周勝端來一把椅子，朱載墐就坐在玉熹殿的石階之前，靜靜看着親軍和氈軍進入西華門，在廣場上開始重新列陣。
隊伍很疲憊，從將士們跨掉的臉色和佈滿血絲的雙眼就很明顯的看的出來。
但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按要求擺開和排好陣形。
長槍按規定斜舉向前。
盾牌或是放直在地面，或是手持。
腰刀等兵器，也是按規定系在腰間或是手持。
整個一千六百多人的隊伍整齊劃一，有一種獨特的韻律之美。
這時廣場上四周和城牆上遍佈儀衛親軍。
今晨開始不輪值的親軍陸續在王府集結，到中午已經全部集結完畢。
持兵，披甲，待命。
可惜的就是生苗始終未能再次集結反抗，城外也是始終平靜，沒有什麼預先埋伏好的伏兵趁亂來攻城。
這叫集結起來的親軍萬分鬱悶。
好在朱載墐考慮到衛所軍拉網搜到晚上必定疲憊。
已經下令集結起來的親軍準備再次出王府，持火把繼續在城中掃蕩清理。
這樣的亂事前幾天也是不可放鬆絲毫。
外來的威脅被清除之後，總是會有一些城中的沉渣泛起。
小偷扒手，地痞無賴，總之都不是良善之輩。
趁火打劫的必定會有，而且不少。
朱載墐已經賜下大令，在城中巡邏的親軍，一遇此輩，可以立刻誅殺。
有了外出的任務，這才叫這些沒撈着昨晚與朱載墐一起出王府奮戰的親軍將士們，內心稍微平定了一些。
此時此刻，他們看着浴血而歸的同袍們，內心的羨慕是明明白白的擺在了臉上。
而昨晚奮戰過的親軍和氈軍們，神情氣質也是有明顯的變化。
更加沉穩，目光也更堅定。
看向四周時的神情是穩重中不乏警惕。
很多人身上都有輕傷，簡單包紮後便是神采奕奕的站在隊中，胸膛一樣挺立的筆直。
方世猛和諸多武官站在朱載墐兩側，看到整隊完成的親軍將士們，這個老武官眼中隱隱有淚花泛起。
從來沒有想過，親軍會蛻變成如此威武雄壯的精銳之師。
在朱載墐下令練習陣列之時，方世猛還有些抗拒。
感覺是華而不實，又不是戰陣，也沒有練習搏殺的技巧，更沒有打熬力氣，壯將士之體魄。
眼前的隊列，舉手投足，包括內務整理，事事報告，排隊打飯。
這些看着不太緊要，甚至是繁文縟節的東西，恰恰是這些養成了軍伍之氣。
親軍會有榮譽感，處處感覺和普通的軍伍不同。
更象是一個整體，一個集體。
而且這樣練出來的士兵，潛移默化便是知道要服從。
朱載墐在方世猛反對的時候曾經說過一段話。
現在回想起來，方世猛也是覺得十分有理。
“練兵看着繁瑣複雜，其實是件簡單的事情。咱們一手拿着官印和銀子，一手拿着刀把子。事事聽話，凡事聽指揮的咱們就給官印，給銀子。不聽話的，便是叫他喫刀子。種種細節，便是給將士們一個感覺，就是事事要聽話！甚至喫飯，睡覺，乃至上茅房都有規矩，咱們用官印和銀子吊着他們的上進心，用規矩叫他們潛移默化，事事聽令。再用刀子砍那些不聽話的，大抵練兵就是可以練成。”
方世猛乍聽之下，感覺也是有些道理，因此便沒有一意抗拒。
現在看來，自己的見識和殿下相比起來，相差太遠了。
眼前的親軍，就是以殿下的辦法練成，纔有眼下的這般成就。
一千生苗，又是變起倉促，如果不是親軍得力奮勇廝殺，怕是一萬衛所軍在第二天集結而來也未必能輕鬆平亂。
何況城中衛所軍纔不到千人！
在方世猛感覺慶幸和驕傲的同時，也是感覺有些頭疼了。
所有將士都在廣場集結。
事前朱載墐已經訓過了話，並且承諾會頒下賞賜錢糧，軍心安定，士伍歡騰。
同時爲甚安排沒有上戰場的親軍出王府去巡邏搜捕，彈壓地方？
無非就是給親軍們一個效力的名份，將來頒賜錢糧時有理由，不會弄的臉上太難看，以傷親軍的軍心士氣。
眼前卻是有七個親軍將士，方世猛幾乎能叫出他們每一個人的姓名。
這些人灰頭土臉被捆縛着，就在玉熹門前不遠跪着。
“此事我不理會，”朱載墐對方世猛等人道：“你們商討着辦，最後出了結果，我都可以接受。”
廣場上有些騷動不安。
所有人都開始盯着那跪下來的七個親軍將士。
除了氈軍和親軍相處時間不長，有些不太熟悉外，其餘的將士幾乎是人人都互相認識。
當然交情是有深有淺，一個百來人的單位還有若干個小圈子，何況親軍將士有一千六百人的編制。
有的只是臉熟，有的則是世代相處的通家之好，情同兄弟手足。
看到這七人被捆縛着，所有將士臉上神情都不太好看。
這七人是在戰場意志崩潰，不聽指揮擅自逃離而被當場拿下。
其實當時陣腳不穩，回顧的，轉身的，甚至打算棄兵而逃的絕不止這七人。
親軍其實裝備更好，訓練時間更久。
但長久的城市生活使他們不是那麼樸實勇武，相比當時穩着陣腳的氈軍，親軍的表現在技戰術上是沒有太大問題，但在意志和決心上，親軍反而不及從村落集結而成的氈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