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撥衝來的吐蕃騎兵身披全甲，頭盔也是封閉甚嚴，只露出眼睛的部位，就連馬匹也掛上了甲衣。他們排成橫列，吼叫着手持槍槊，策馬衝來。馬蹄的紛踏和甲衣的震響聲，攝人心魄。而騎兵前面的步兵，也揮刀持槍，嚎叫着狂奔而來，只欲搶先與唐兵接戰。
孫誨大喝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既已入絕境，就難免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諸公取何者？！”
宋通、賀遠至等人也是豪氣大發，齊呼“甘願死於陣中！”
吐蕃士兵已經瘋狂涌上，孫誨一邊指揮唐兵拼死抵住，一邊大喊道：“後退即是大河，衆人圍成人牆，不可放一人進來！”
雙方相距太近，又都已殺紅了眼，紛紛扔下長槊，拔出佩刀，短兵相接，一味砍殺。終究是蕃兵人數太多，層層疊疊地衝上來，不斷逼迫得唐兵的防守圈越來越小……
宋通的背、腿部皆帶金創，只是死命反擊，但也感到對方憤極瘋狂報復的壓力越來越大，卻聽到耳邊一聲低喊：“閃出縫隙！”
只見賀遠至拾起地上的一支長槊，瞪着血紅的眼睛吼叫着。他舉起長槊，從唐兵的縫隙中，向外圍緊密殺上的吐蕃兵士們刺去。
雙方士兵擁擠在一起，人羣密集，賀遠至急中生智地想到“見縫插針”的策略，果然大奏奇效！
後面的唐兵也紛紛學樣，依靠前面同袍的掩護，用長槊刺殺。
吐蕃士兵，擠在前面的發覺了唐兵的隱祕殺戮行爲，卻已是後悔晚矣，紛紛斃命；後面的不知所以然，又蜂擁而上。這也是因爲吐蕃“前隊盡死，後隊續上”的嚴令使然。
隨着前面蕃兵的不斷戰死，後面的吐蕃兵士們終於發現了唐兵的殺招。他們更加瘋狂，尤其憤恨賀遠至帶頭的刺殺，紛紛向賀遠至這邊衝殺過來。
唐兵雖然血勇仍足，但隨着戰陣接連被衝散，就連他們自己也知道，這只不過是在做垂死反抗罷了。
太陽金色的餘暉，照在河邊覓食的那頭野犛牛厚厚的皮毛上。透過它劍戟一般的牛角之間的空隙，把它巨大的身影，投放在刀槍縱橫、滿是血污的荒野中。
一羣吐蕃士兵不管不顧，只是圍在賀遠至的身邊死戰不退。這是恨之已極，必殺之才能後快了。
賀遠至邊戰邊躲閃，宋通趕緊遮護拼殺。一個吐蕃士兵雙手持刀，躍起劈來，宋通已是力乏，勉強用橫刀格擋。耳邊“當”的刺耳聲響過，那吐蕃士兵發力的這一劈，不僅將他的橫刀震飛一旁，又已砍入他的左肩。
宋通被這強大的力道衝擊倒地，擡頭再看時，那吐蕃士兵怒瞪雙眼，又持刀向他胸口刺來。
宋通避無可避，呆在原地，暗道“我們的樣貌如此相同……”那吐蕃士兵卻是歪向一旁，已被賀遠至將其刺倒。賀遠至正在向他大吼道：“宋六，快起身！”
宋通邊戰邊往賀遠至那邊靠攏，發現有吐蕃兵用長槍襲向他，急得大叫道：“十一兄，快躲開！”
賀遠至只是勉強抵擋，哪裏還能聽得見，只是看到有人影晃動，下意識一躲，還是被滑刺到肩背，擊倒在地。宋通已看到吐蕃兵又持槍刺向賀遠至，顧不上身邊的蕃兵，立即把手中橫刀飛擲出去。
橫刀還未刺中蕃兵，一支羽箭早已飛到。蕃兵中箭後，嚎叫着倒下。宋通側頭一看，是阿史那博恆放箭救了賀遠至！阿史那博恆已經快步趕上，一槊將蕃兵刺個對穿。看着他揮動長槊遠擊近打的兇猛神態，蕃兵一時不敢圍上來。
賀遠至勉強站起來，蕃兵又向他殺去。宋通趕緊再撿起一支長槍，刺倒身邊的吐蕃士兵，想去解圍賀遠至，但又被蜂擁而上的吐蕃兵阻隔，只有十來步遠，卻如天上人間之遙，不能湊過去，急得大喊道：“十一，快跑！”
從人羣拼殺的縫隙看去，賀遠至喘着粗氣，只是眼中含淚，對着他傻笑。
“嗖”地飛來一箭，射穿了賀遠至的大腿。他像是被刺痛的野獸般，大喝一聲，把箭桿撅斷拔出。顧不上劇痛，他順勢撿起一把橫刀砍殺遮擋，連連後退，卻被蕃兵逼迫得離戰陣越來越遠。
突然覺得撞上了一堵厚牆，他心道“壞了，真是無路可避了。”扭頭一看，更加嚇得魂飛膽喪，正是那頭呆立的巨獸！
這頭野犛牛似乎也感到這些生厭的凡人，實在是太過欺負它，膽敢侵入它的“領地”，鼻子中又噴出長長的熱氣浪，還發出“哼哼”的不滿吼鳴聲。
它雖然略有憤怒，但還是站立着不動，像是在不屑地問道：“誰敢過來擾我清淨？”
賀遠至一動也不敢動，心道“這是真的要斃命於此了。我雖心願未了，也怪不得運命如此。”正胡思亂想間，卻發現幾個吐蕃士兵也遲疑着不敢上前，他心中大喜“原來他們也怕這頭巨獸！”
稍作緩歇，賀遠至又見到嵬飛猿、渾天放和達昂毋謙被幾個敵兵圍戰在一起，情勢危急，再次怒吼着衝去解圍。這邊的幾個吐蕃士兵見他離開這頭野犛牛，也喊叫着追殺過去。
賀遠至衝到他們身邊，格擋開蕃兵逼殺後，大喝道：“你們怎麼只是躲避？”
達昂毋謙喊道：“這裏有許多是羌人和吐谷渾人，不忍下手。”
賀遠至大吼道：“還管這些，先保自己性命！”
不一會兒，又覺得來自對方的壓力過大，賀遠至暗道“一到那頭野犛牛附近，他們就害怕”。這樣想着，他就再次往那頭野犛牛處移動。
亂軍慘烈廝殺，巨獸能夠庇護賀遠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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