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因緣錄 >第23章 秦鏡何在
    衆人聽了阿史那博恆的牢騷話,都是大笑不止。

    嵬飛猿揶揄地說道:“是‘駝四遊六課’!你也太心急了。駝四歲發情、六歲才能生崽的,那麼早是出不來小駝的。”

    陳暉笑道:“不是你害怕看它們‘亂跑’吧?”

    “怕它?!我恨不得一拳打死它們來喫肉。”阿史那博恆恨恨道,“又是好久沒有喫到肉了,我真是想它們了——它們是那樣‘歡脫可愛’地圍在身旁。哼!還是應該去放牧,不知道能不能偷一隻來喫掉。”

    “敢麼?!只怕剛喫下去,就又被軍杖打得吐了出來。”旁邊衆人嘲笑道。

    宋通說道:“阿史那,我們播種、除草、細耕隴畝,你又不會,只好做些粗活。你看渾天放和達昂毋謙、嵬飛猿幾位兄弟,都只是忙碌,哪裏有額外精力咒罵?”

    阿史那博恆恨恨說道:“他們幾個早就忘記了放牧是如何事情了,再過些日子,騎馬也會被顛下來的。”

    陳暉說道:“無論是上陣還是耕牧,反正當兵就可免除家裏的部分租庸。不交米麥和絹帛,也不用出勞役,自己受累,家人得些安樂也是可以的。”

    阿史那博恆嘆道:“我也沒有了家人,本來也不用交蕃息的羊只或者毛織物的!我受這苦可是值得?”

    陳暉一時無話可說。賀遠至喊道:“或者如此:阿史那、曹世宇兄弟,你倆把勳轉給我,我把你倆的勞務都接過來如何?”

    曹世宇立在當地,呆呆地看着賀遠至。

    賀遠至趕緊說道:“世宇兄弟,你先同意了?不要理會阿史那,他就是勞累受苦的運命。”

    曹世宇許久才說出口:“十一兄,你過來當兵真是委屈了。”

    賀遠至怒道:“怎麼說?”

    “你就應該去做個行商坐賈,也不要搶別人的,肯定會發財的。”曹世宇說道,“都說我們粟特人善於經營籌算,沒想到漢人中,也有這樣有才能的人。”

    輪到賀遠至呆看曹世宇了,也是好久才說道:“你說的是真的麼?我真應該先作幾年商賈,再來認識你們兄弟多好。”

    衆人又是大笑不止。

    陳暉笑道:“你要是先當了商賈,也不會讓你進入軍營了。他們是不能入伍的。”

    “那我就不入軍籍了,就在江湖中浪蕩。先替你們把錢帛賺夠,你們打仗累了,就都到我家裏飲酒,再找幾個歌姬舞女來開心快活。”賀遠至自覺得意地說道。

    宋通笑道:“‘白日做夢’就是這樣了。”

    衆人又是大笑。

    ~~~

    “亂講什麼!是要喫軍杖麼!”一旁監督的軍中別將,不斷地大聲呵斥道,“你們完不成活計,我也要連帶受罰!”

    阿史那博恆還在生悶氣,此時見軍將強橫,就大喊道:“吼叫什麼!你又不作活計!”

    軍將立即惱羞成怒,過來掄杖就打。阿史那博恆乾脆脫掉外袍,裸露出帶着金創的強健胸背,吼道:“來打!叫一聲就不是突厥人!”

    軍將只是掄打,宋通、賀遠至趕緊跑來勸解,也是捱了几杖。二人都喊道:“軍將容情,實在是太累了,稍歇後立刻作活!”

    衆人紛紛勸說,軍將喝罵着走開。阿史那博恆氣得直喘粗氣,只是不停吼叫。宋通、賀遠至趕緊拉他走到一邊,不斷說解。

    曹世宇罵道:“戰陣中活了下來,此時卻險些被打死!”

    賀遠至喝道:“是一樣的事麼?!不來解勸也倒罷了,怎麼還激怒別人?”

    阿史那博恆終於緩和下來,還是忿恨地說道:“天地這樣廣大,到了哪裏,弱者都只能在強者的鞭杖下生存!”宋通和賀遠至再次安慰不已。

    衆人雖然都覺得軍將無禮,但也不敢再說笑,只好低頭認真做事。

    ~~~

    終於盼到了休歇的時候,衆人都抹着汗水,坐下來恢復體力。

    賀遠至渾身大汗,就解下襆頭捏在手中,當做扇子扇些涼風降溫。有個小石塊在腳邊,他不禁抖動手中的襆頭,將那石塊抽擊得四處亂竄。看着他嫺熟的手法,段晏看得發呆,說道:“十一兄這本領也是奇特,讓那石子去哪裏就去哪裏的。”

    賀遠至累得不想說話,段晏只得無趣地走了。宋通走來坐在賀遠至身邊,兩人都只是發呆。

    身體的稍微放鬆,腦海中卻又是浮想連連,宋通暗想道“阿玉應該已經生產了,不知是否平安,也沒有書信傳來。就是了,本來是在關中,後來到了鄯州,又被調來涼州。在大斗拔谷這個邊地,就是有書信也是收不到的。我幾個月前傳出的書信,不知道家裏收到沒有……

    與家人臨別時,自己抱着女兒宋琬,不停地親吻她的笑臉,聞着她滿是幼嫩的身軀發出的體香。琬兒也把頭紮在他的懷中嬉笑,自己真想把她塞進懷中帶走,這又怎能做得呢?只有強忍淚水,狠心地抽身離去。”

    “自己是不是太多情了,軍營中的戰士還不都是如此麼?”宋通再想道,也是長嘆一聲。

    “又想家了吧?”賀遠至看着宋通說道。

    “是啊,內子生產,不知是否平安。”宋通說罷,又問道,“十一兄也是了?”

    “我卻是不同。”賀遠至咬牙說道,實在沒忍住,還是把自己一家人的遭遇講給了宋通。

    宋通聽罷,傷心好久纔回道:“那人叫做什麼?是哪裏人?十一兄有如此遭遇,實在令人心痛。”

    “鄠縣縣尉王鉷!”賀遠至提起這個名字,心裏只有憤怒,咬牙說道,“還能怎麼樣?若是我不得做得官將以懲治他,也就乾脆殺了他!”

    宋通趕緊勸道:“不可!家有家規,國有國法,還需依《律》行事。”

    “呵呵,律法雖細密,卻是對着我等而來的;官吏的嚴苛,卻被贊詡爲‘清明’。若是不得出頭來報仇申冤,也只好學他們那樣霸橫。”賀遠至恨道。

    “絕不可亂來的,否則不更加令親人悲痛麼?”宋通還是堅持說着,又道,“爲官一方,爲官豈可不分廉恥;百姓供養,百姓怎能一味欺凌!總會有他的惡報相還,只是十一兄不可那樣魯莽行事。”

    賀遠至長出口氣,笑道:“好了,說說就痛快些了。我們出來入伍殺敵,不也是爲了盼着自己能夠出頭麼?待得出頭,再作計議不遲!”

    “嗯,如此甚好!道家葛洪飛昇之前曾說:‘秦遺明鏡,可照人肺腑、穢行惡念’。”宋通說道。

    “天地廣闊,世人嘈雜,秦鏡何在,又能照得過來麼?即如眼前事,若有秦鏡,阿史那還會被杖麼?”賀遠至苦笑着說道,“或者秦鏡早被大杖打碎了。”

    “哪能如此靈驗?不過,我若能出頭,必持此‘明鏡’,幫十一兄伸冤!”宋通堅定地說道。

    “若那秦鏡高懸在此,當可照見宋六兄弟忠肝義膽!”賀遠至感動地說道。

    “休歇已畢,快去作活!”監軍將又在不斷大聲呼喝。

    衆人起身,低聲罵着“真成了罪徒一般。”也只好趕緊走入田中,省得再有軍杖揮舞過來。

    阿史那博恆含恨受責,賀遠至期待秦鏡。秦鏡何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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