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因緣錄 >第62章 過關
    太陽閒適地懸在當空,將暖和的陽光灑在天地間。崔希逸站在後宅的庭院中,享受着樹蔭下的清涼。

    花圃裏一簇簇的牡丹,似乎正在盡力挺直枝幹,才能勉強支撐盛開的花朵。

    婀娜的腰身,嬌豔的面龐,與這牡丹花堪可媲美的,是一旁靜坐的崔靜怡。

    崔希逸看着垂首坐在身邊的靜怡,覺得她消瘦了不少,心中升起疼愛,說道:“怡兒,近來只是抄經麼?”

    靜怡漠然答道:“只爲父親、母親祈福。”

    李氏嘆氣說道:“怡兒正是青春年華,不要累壞身子。哪日得閒,我們外出走走罷。”

    “我只想靜心抄經,也沒有覺得疲憊。”靜怡還是平靜地說道。

    “我與那個莽漢倒也聊了幾句,還是粗魯。”崔希逸見靜怡神情低落,忍不住說道。崔靜怡只是默不作聲,崔希逸終於話鋒一轉,再說道:“不過,他心底良善,也懂得愛護尊長,又是孤苦無有親眷,爲父也是,也是愛憐。”

    靜怡聽見父親提到阿史那博恆,心裏又浮現出他威猛的形象。

    對於父親的話,她覺得實在不能接受,也不顧父親的話裏其實隱含褒獎,就說道:“阿史那的父母兄弟被敵人殺死後,也是傷心不已。他又怎會不懂得愛護尊長呢?”

    李氏擔心崔希逸惱怒,連忙插話道:“這是在誇讚他的,你還不知道你父親麼,他總是不直接說出所想的。”

    崔希逸也覺得尷尬,但畢竟心疼女兒,想了一下說道:“過幾日,我要去休屠城那邊巡視,你們也和我同去散散心罷。阿史那這幾天要去焉支山那邊,就等他回來。我已吩咐讓他護衛跟從。”

    靜怡忍住眼淚不語,李氏趕緊代她答道:“正好,我與怡兒也出去透透氣。”

    ~~~

    幾天的跋涉,一行人徑自東行,看到山上的石頭盡是赭紅色的時候,知道是到達了唐蕃雙方的邊界——赤嶺。

    赤嶺附近的各個山谷,都樹滿了唐蕃雙方的木柵,或有空隙,卻盡是雙方營砦。

    兩邊的兵士守衛在各自的柵門出,嚴格審查着每一個來往的客商、僧尼道冠、醫卜、工匠等人。

    瓦哥本低聲說道:“我們找個窄小些的谷口過去,不會引人注意。”

    美朵想了一下說道:“就從大路過去。”

    牛脖子上的鈴鐺再次響起,美朵看着邊卡處,低聲笑着說道:“早知道就都剃光頭髮、找來度牒,假扮成和尚過去。我看見那邊沒有嚴格查那個和尚,讓他背誦了幾篇佛經就過去了。”

    衆人都是低笑,賀遠至聽了瓦哥本的翻譯,暗自慶幸美朵還沒有那麼聰明,不會知道和尚的檢查會輕鬆些。否則,自己連一點頭髮也剩不下了。不過,讓自己背那麼多佛經也是爲難的。

    已經走近蕃方的柵門,蕃兵過來檢看牒文,瓦哥本上前出示,其餘衆人默然地一邊站立。

    “如果沒有大將軍的書牒,這些皮子不要說運出去,就是看見也要被抓起來了。”一名蕃將看罷羊皮牒文,邊說邊將牒書遞還瓦哥本。

    他又勸說道,“現在那邊也不平靜,護送你們的兵士們都不能過去。只有你們男女兩個,兩個孩子,還有這麼一個啞巴奴隸去,可能會不安全的。爲那一點糧食,不值得冒這風險,還是回去罷。”

    瓦哥本不停地解釋道:“喀姆瓊茹·卓瑪美朵嫁的男人是個回紇人,一直在涼州做生意,這是去相會的。美朵還要再買些絲綢衣服,以及漢人的醫藥帶回來。”

    美朵騎在馬上,顯得趾高氣揚,並不理會這些兵將。

    悄悄地收起瓦哥本悄悄塞在手中的兩枚沉甸甸的金指環,蕃將猶豫了一下說道:“你們自己考慮好,但是隨從兵士們只能返回了。”

    “那是應該的,兵士哪能過去呢?”瓦哥本連連施禮致謝,堆起滿面笑容說道,“感謝將軍。”

    打開木柵門,美朵一行前往唐人的木柵處。

    賀遠至羨慕地看着逐漸走近,身穿黑色衣甲的唐兵,心裏着急地想道“我本也應該站在這裏,或是什麼邊地,持槊守護的,現在卻是個蕃人奴隸了,不知何時才能再次穿上唐人甲衣。”

    “你們是去做什麼?”一個會蕃語的唐將走近問道。

    聽瓦哥本說完緣故,唐將隨手就把蕃文的皮書遞還回來,說道:“你們回去罷,涼州現在檢查甚嚴,蕃人一律不得進入的。”

    任瓦哥本說破了嘴皮,唐將還是不作迴應。

    納森此時哭鬧起來,美朵坐在馬上把納森抱好,哺乳給他。守衛在柵門處的幾個唐兵,見她旁若無人的自然姿態,一時看得發呆。

    哺乳完畢,美朵從頸中摘下項鍊,解開穿繩,取下一顆鴿蛋大小的綠色寶石,交給瓦哥本。

    瓦哥本看着美朵坦然的表情,只好又湊近唐將,低聲說道:“這一枚就是涼州的一所大宅院,將軍換些酒給兄弟們喝。”

    唐將思忖半晌,無奈地說道:“本來是不可以的,但是漢地也的確需要牛皮。這位夫人能夠將這些運出來,也不是凡人可知。她的的男人又是回紇人,也只好放你等過去。只是不要四處亂走,小心被當做吐蕃細作捉了去。”

    打開木柵門,幾人正欲穿過,唐將卻突然對着賀遠至喝道:“此人是什麼人?他不可過去!”

    賀遠至呆站在那裏不敢動。

    瓦哥本急忙再施禮說道:“這是美朵的奴隸,是趕車的。雖然能夠聽到一點,但還是個啞巴而已。”

    “此人面貌兇惡,不像善類!”唐將猶疑道。

    “的確他很不老實,因爲作活偷懶被打過幾次,就成了這樣。”瓦哥本無奈地說道。

    “被打得這麼厲害麼?他臉上的疤痕,似乎是剛好不久的。”唐將看着賀遠至臉色的瘡疤,心有餘悸地說道。

    “呵呵,奴隸麼,不聽話不就是這樣?放羊時沒有看住,十幾只都進了野狼的肚中,沒有殺死他就是慈悲了。”瓦哥本嘻笑着說道。

    “好厲害,你們以後還是多從漢地找些經書來看罷。子曰‘仁者愛人’,又曰‘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唐將見瓦哥本毫不在意地樣子,就不停地勸說道。

    “風土不同,人情不同。經書自然是要看的,但不知,”瓦哥本呵呵笑着說道,“唐地的奴僕不知道是否好一些?”

    “快走罷,休再多言。”唐將不耐煩地說道。

    幾人趕着牛車,匆匆穿過木柵。

    一個唐兵暗自咋舌道:“將軍手中這塊寶石,都是奴隸臉上的刀疤換來的。”

    “你沒有好的運命擁有奴僕,只有羨慕了。”另一個唐兵低笑着說道。

    “都是蠻夷而已,即便奶娃娃也毫不羞澀躲避。”又一個唐兵不屑地說道。

    “嗯,你阿孃當初或許總是羞澀躲避,所以把你餵養得如此猥瑣乾癟。”唐將喝道,“快去值守,沒有見過吐蕃貴婦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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