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因緣錄 >第73章 家鄉的印象
    天已見亮,索敏達再三與成和祥和孫神鷹相互叮囑後,就滿懷欣喜地轉回了軍府內。

    成和祥與孫神鷹也就再找到申建,告知了索敏行的請求。見他略有詫異,成和祥就苦苦哀求着說道:“申將軍好歹幫我兄弟一次!讓他有些顏面於朋友那裏。”

    “呵呵,我與沙州的周將軍曾是同袍,都是相互救過命的好兄弟。你過來時,他也在書牒中提及要照顧好你的。”申建呵呵笑道,“莫說是幫你兄弟的朋友出涼州境,就是一直送到赤嶺,也是簡單的事。”

    成和祥放心下來,趕緊稱謝。

    早上朝食未用,成和祥和孫神鷹此時覺得腹中“咕咕”直叫。說笑一會兒,申建又要帶着二人去街上喫湯餅。成和祥嘿嘿地笑說道:“等候將軍太久,已過了朝食時刻,還真的餓了。”

    找到一間食肆坐下,小廝聽罷申建的吩咐,不多時就端着盛於大黑瓷碗內,熱氣騰騰的湯餅送上。成和祥、孫神鷹稍作致謝,就用筷著挑起沒在濃香的羊肉湯裏的湯餅,用嘴猛力吹幾下使它略微降溫,再忙不迭地送入口中。

    “昨日換了些絹帛回來,還要感謝你呢!今天給你朋友的事辦好都不要走,我等再喝一次酒,必買些上等葡萄酒來喝!”申建看着二人狼吞虎嚥的樣子很是開心,就笑着說罷,又招呼添菜,“店主人,再切些肉來!”

    成和祥感激地看着申建,想起昨晚自己暗自返回胡商處,欲把那塊寶石買下卻又沒有得逞,再被那裏的胡商羞辱,更還被那個兇惡的漢人嚇唬的事。

    此時的他,心中既有對申建的愧疚,也有對胡商們的憤恨,就邊喫邊說道:“我看,那些絹帛還是不夠的。”

    孫神鷹正喫得香美,聽成和祥這樣說,想着不要再節外生枝,趕緊岔開話題道:“這湯餅太熱了,慢一些喫。”

    成和祥並不理會孫神鷹的有意轉移話題,仍是恨恨說道:“俗諺道‘喫得慢,白出汗!喫得快,再添來!’不是我們貪心,實在,實在是……”

    申建看着二人吞吞吐吐地樣子奇怪,就問道:“實在什麼?你剛纔還說絹帛什麼?”

    孫神鷹攔阻不住,成和祥已經說道:“那些絹帛,恐怕再多一些也是可以的。”

    “真的麼?爲何你昨日沒有說?”申建惋惜地說道“你現在才說,還能再找回去麼?太丟麪皮了。”

    “昨日本來覺得胡商們也不容易,卻只恨那個漢人惡奴欺人!”成和祥罵道。

    申建回憶許久,詫異地說道:“我只記得有個面貌兇惡的吐蕃奴隸跟從過來,他們那裏怎會有個漢人惡奴?”

    “將軍當時忙亂沒有發現。我卻在門外瞅見。哪裏是吐蕃惡奴?的確是個漢人的。就連那惡奴都能身穿回紇人的錦袍,還很強橫的模樣,可知這些胡商的豪闊!”成和祥不敢說自己又回去了一趟,只得這樣說道,“所以,我覺得再要一些絹帛也是可以的。”

    “我昨晚也是喝多了酒,被你們哄嚷着氣憤,就去攪鬧了一回,怎好再去。”申建不好意思地擺手說道,心裏卻暗自怪道“怎麼那個吐蕃奴隸,又變成了穿着回紇衣袍的漢人?既然穿着回紇衣袍,成和祥又怎麼知道那個啞巴奴隸是漢人呢?”

    “無妨,我們去找,申將軍在門外等候即可!若是不能再要出二十匹絹來,我自行補上!”成和祥又勸說道。

    “呵呵,那也不必。如果能要出二十匹絹,你兩個每人拿去五匹!只是我實在不好意思進去了。你自己看着辦罷。”申建笑道,“不過,還是等午時後再去,我等下還有公務要處置。”

    ~~~

    才近午時,索敏達再也呆不住了。他找到宋通,說是要出城幾天。

    在宋通的逼問下,索敏達故作神祕地低聲說道:“阿史那博恆還在大斗拔谷,但他肯定會對這邊不放心。我就假做給他報說這裏沒有異常,去探聽他的動靜。這樣,我們行事時的成功把握更大!”

    宋通笑道:“不必如此,我們還怕他麼?他若是預謀作惡,是他害怕纔對的。”

    “正因爲這樣,我去了他纔不會生疑這裏有變故,我們也好行事!”索敏達着急地說道。

    宋通思索片刻,說道:“也好,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去寫出城書牒給你!”

    拿過書牒,索敏達立即返回馬廄,把那匹青驄獸戴好鞍轡。再配上橫刀、弓箭之後,他就騎馬出城而去。

    宋通望着他的背影,讚道“真是英雄少年!”又暗自想道“索敏達這樣着急,或許是因爲有其它的事。聽人說,昨晚他表兄來找他了。但無論怎樣,索敏達都不會密告阿史那博恆的。若去密告,他自己還有命麼?但他請求出城又是那樣着急,也不能阻攔,只好等他回來再詳細詢問。”

    沒多久,崔希逸傳令宋通,要他出城去通知涼州東北面休屠城那邊的守衛,說是自己過幾日要去巡看,令他們先行知曉。

    宋通接令回來,囑咐陳暉等人靜候自己,就趕緊另帶他人打馬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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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建等人於午時又聚在一起,用飯飲酒。

    成和祥經過孫神鷹勸導,已經冷靜下來,也覺得畢竟是自己的內心貪婪才產生了糾紛。心中很是難堪,他說道:“申將軍,還是不算了罷。的確也不太合適再上門要去,像是無賴一般。”

    申建笑道:“就是這樣最好。發財的機會不是多得很麼,何必找他一家,只怕他們已經在背後,惱恨得不停叫罵我等了。呵呵。”

    “哎,豈止如此。那惡奴昨晚喊罵我等,纔是令人害怕又難堪呢。”成和祥脫口而出,說完自己也是後悔,只覺得羞赧不已。

    “哦?有這事?我怎麼沒有見到那個惡奴叫罵呢?”申建臉色凝重地說道。

    “哦,後來將軍回去了,我覺得絹帛少些,又再去幫着將軍索要。本想在將軍這裏做個炫耀的好事,卻被那惡奴罵了幾句。”成和祥既然瞞不住了,只好再自圓其說。

    申建稍作沉思,就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必須再去找他說理!”

    孫神鷹趕緊勸阻:“不要去了,我們還有事要辦。”

    成和祥也後悔起來,覺得不該生事,一個勁地勸阻申建。

    申建笑着說道:“過去看看也好,就當是老朋友,見個面總是可以的。拿了他們許多絹帛,也應該致謝的。”

    成和祥與孫神鷹見他笑容滿面,只道是說幾句閒話,只好跟着他。

    申建卻先回了鋪房,叫來一些鋪兵,各自拿着刀械前往胡商處。成和祥與孫神鷹知道不好,也沒辦法,只得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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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敏達看看四下無人注意,就牽着馬,鑽進了這一大片野生杏林的深處。把青驄獸的繮繩繞到低一些的杏樹枝上,自己也坐下來,躺在樹蔭下休歇。

    杏花早已落去,結出的杏子還是青綠的,也只比拇指甲大些。它們躲在樹葉後面,既羞澀地看着索敏達,也逗引着索敏達的口水。

    索敏達忍不住起身摘下一個嚐嚐,立即被未成熟的果實酸澀得眉頭緊鎖。吐出嘴裏的渣滓,他笑着自語道:“這麼饞,真是活該。”只得又坐下來望着杏樹發呆。

    這裏的杏,就是成熟了也沒有沙洲的好喫。沙州的杏熟透後,用手輕輕一掰就分開了,裏面的果肉似乎都帶着砂糖粒,閃着晶瑩的亮光。

    沙州的杏也更大些,種類也多些。白色的、黃色的、青色的、紅色的。六月的時候,就像一簇簇綻放的花團,杏果都是三五成羣地掛在枝頭、葉下。太多了,喫也喫不完。家裏人就採下鮮果,把它們分開,放在熱烈的陽光下曝曬,不幾日就成了杏脯。

    何止杏子,棗、柰、葡萄、石榴……,還有縱橫的水渠邊的沙地裏,那些數不盡的甜瓜。

    甜瓜,再過幾個月就會躺在沙磧地裏曬太陽,等着人們笑呵呵地走來摘取。隔着青白相間的網狀瓜皮,甜瓜也似乎能透出甘甜。若是挑上一個個頭大、手感沉甸甸的,用匕首剖開,鼻子裏就立即竄進濃郁的香氣。切開成片後,自己能像樂工吹排簫那樣,從左至右,或者從右至左,幾下就喫光。太甜了,嘴裏的蜜一般的味道還沒有消失,用手擦擦嘴角的瓜汁,早就甜膩膩地粘住了手。

    賓朋相會的時候,胡餅、饊子、杏脯、葡萄、柰、棗、甜瓜、奶漿、石榴汁等,都被分裝在木盤、銅盤、陶罐裏。主人與賓朋盡情享用、盡情歌舞。胡琴、橫笛、手鼓的混響,男人女人歡樂的歌聲和旋轉的裙袍……

    所有這些加起來,就是沙州,就是家,就是家鄉的印象。

    莫要說這裏的杏子不如家鄉的好喫,就是神仙享用的蟠桃,還能令人真的忘卻家鄉麼?況且弟弟敏行還在成和祥家裏呢,都沒來得及問他現在長得多高了?

    信馬由繮地想着,索敏達不覺得昏昏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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