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通心裏焦急地想着“段晏快些回來!若曹世宇盜馬與阿史那相關,必爲我擒!”
突然,崔希逸喊道:“止!”衆人死勁拉住馬匹,看向他。
崔希逸勒着馬,在周邊巡看數遍,冷笑着說道:“他們應該是改了方向了!”
阿史那博恆詫異問道:“爲何這樣說?連守衛都說是往東北方向了。”
崔希逸說道:“那是疑兵之計。東面是賀蘭山,那邊駐守的兵將查禁頗嚴,他們帶着馬羣如何能夠翻越?他們必定是趟過河道、草澤,跑向了北面。這些草都被踩踏得倒伏了,從倒伏的方向看去,正是北面!”
宋通暗罵自己粗心,立刻喊道:“節帥果然明察秋毫,東邊不僅有沙磧荒漠和賀蘭山阻隔,更有白山戍堡的重兵嚴守,他們過不去的!盜馬者必是繞去了北面!走!”
留下數人接應回涼州取牒令的段晏,其餘衆人吼叫着再次打馬奔向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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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遠至抱着納森,走到仲朗士傑的身邊。
看到他此時雖然不再落淚,但還是神情黯然,賀遠至就請瓦哥本幫着翻譯,對他說道:“仲朗兄,美朵已然安息,仲朗兄不要再傷心了。”
仲朗士傑看着山坡上的夕陽,微笑着說道:“終於滿足了美朵的遺願。往日裏,卻是辜負她太多了。”說罷,他又是淚落不止。
賀遠至也落淚說道:“仲朗兄千萬不要自責!阿嫂想盡辦法,變賣家財也要去救你,不就是爲了能讓你回來,你們再繼續美滿生活的麼?可惜天不遂人願,阿嫂枉死。”
仲朗士傑緩緩說道:“你也不要哭泣了。美朵救你,是因爲她的善良,是因爲還要見到你仍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不是要你傷心的。”
“可我怎能不爲阿嫂傷心呢?我不敢說報答的話,但是我即便拼死也要找拉姆回來!”賀遠至痛心說道。
仲朗士傑輕輕地說道:“拉姆也是個聰明美麗的好孩子,必定不會有人害她。你不也說是個兄弟收養她,把她帶走了麼?若是因緣如此,就讓她留在漢地也很好。”
賀遠至哭道:“仲朗兄,你這是擔心我回去或有危險麼?!可拉姆更是你和阿嫂的寶貝啊,我怎能坐視不管呢?”
“不是這樣的。既然如此,就是佛祖定好的因緣。”仲朗士傑說道。
他凝望着山坡,喃喃說道:“我被俘虜到了漢地,真以爲自己活不成了。即便存在一絲幻想,也不知道何時能夠回來,再與美朵相聚。
那時,我想了很多事情。現在雖然是回來了,又怎能把自己悲憤之下產生的頓悟,把佛祖使我磨礪後產生的智慧,當作是飛去的青煙呢?不可以這樣不計佛祖的恩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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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苾烏及和可斡朵利的拼死纏鬥,使得曹世宇惱怒不已。
他大喝道:“其他人趕着馬快走!”說罷,他又帶着幾人轉身衝向二人。
契苾烏及招呼可斡朵利,先行退後。等曹世宇等人回身,再又衝上去叫嚷拼殺。
雖然知道這是二人的小伎倆,曹世宇也不敢耽擱,只要二人不是追得過近,也不再理會,只是喝令叛兵趕着馬疾行。
可斡朵利見此,就與契苾烏及不再與叛兵纏鬥,而是從側面衝向馬羣,把馬驚得四處亂跑。
曹世宇大罵道:“攔住這兩個小賊!不要把馬驚走!”
叛兵一見追來的兵士,擎着節度使的旗幡,更是慌亂。
曹世宇咬牙道:“不要慌,慌亂更只有死!只好拼了!”
阿史那博恆倚仗赤影的神速,一馬當先,先行趕來。
曹世宇怒道:“既然如此,怪不得曹某不認你作傔史了!”說罷,他大喊着揮刀衝來。
阿史那博恆怒喝道:“找死這樣容易麼!”這一聲吼,衆人都覺得耳朵“嗡嗡”響。
曹世宇更是慌張,刀剛舉起來,就被阿史那博恆揮刀撥開。
只見他長身一探,已經捉住了曹世宇的腰帶,再使勁往回一拉。
曹世宇抵抗不過,身子騰空而起。
阿史那博恆把他拎起來,摔在馬下。赤影咆哮着要去踏死他,阿史那博恆再輕拉馬繮,兩隻碩大的馬蹄落在曹世宇的頭側。這巨大的力量,濺起地上的一片沙塵。
“傔史好威武!”崔希逸大聲讚道。
阿史那博恆收起橫刀,衝着崔希逸“呵呵”傻笑着。
崔希逸打馬上前,衝着阿史那博恆豎起大拇指,再讚道:“大唐之興,的確少不了各族豪勇壯士!”
崔希逸又回身對衆人說道:“將馬羣迅速趕回馬場看好!押解叛兵回涼州審問!”
宋通急不可耐地喝問道:“曹世宇!陳暉在哪裏?”
曹世宇站了起來,大聲說道:“陳兄已被我刺死!臨死前他說有個兒子叫作陳義,要你看顧!還說來世再與我等重新做好兄弟!別無他言!”
“你這賊人還配麼?!”宋通悲傷得淚水迸流,咬牙切齒地罵道,“枉你曾是同袍,怎能忍心下此毒手!現在我就殺了你!”說着,他就拔刀向前衝來。
阿史那博恆大喝一聲:“慢!不要動!”只見他又是伸長手臂,一把將身邊的崔希逸拽到了自己的馬上。
將匕首拔出抵在崔希逸腰上,他又喝道:“曹世宇,快帶着馬羣走!”
曹世宇不再說話,低着頭翻身上馬,繼續與叛兵驅趕馬羣奔逃。
一羣白鷺呼扇着雪白的翅膀掠過上空,鳴叫的聲音貫徹長空。
剩下的兵士都驚呆在當場,宋通後悔不迭,暗罵自己“他們果然是早已謀劃好了的!實在是憨癡,不知道先下手爲強麼!他又捉了節帥,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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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自己的幾個小小的箱囊,崔靜怡抹去額上的微汗,滿意地笑了。
“阿孃,我已收拾好了。”靜怡笑着對李氏道。
李氏看了看她,笑着說道:“這樣着急麼?想着路上找機會與那‘惡神’閒聊麼?”
“阿孃又來取笑!”靜怡低頭答道,“明明是項羽的。”
“小女娃心思。那個不是什麼項羽,是廟裏的金剛!”李氏嗔道。
“哈哈。”靜怡實在忍不住,大笑道,“還真像呢!就那樣站在父親身邊,動也不敢動一下的。”
“女娃家那裏有這樣笑的,快小點聲罷。被你父親聽見,又要被罰抄經卷了。”李氏故作嚴肅地說道。
“我已經抄寫過了的。”靜怡得意地說道,“不過,還是要看父親心情。”她又模仿着父親的怒吼,粗着嗓子喝道,“再去抄寫一遍!”
母女兩個笑作一團。
靜怡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若是這樣,敢不再抄一遍麼?”
“還敢誇口自己文武雙全,儒將是這樣吼叫的麼?”李氏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