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唐因緣錄 >第91章 這個結果
    飛鷹越聚越多,在山坡上的樹林中不停地鳴叫。

    賀遠至哀痛不已,看着仲朗士傑說道:“既有神佛護佑,阿嫂何以枉死?拉姆何以丟失?仲朗兄又做何說解?”

    “世上的事若是都能解開,還是人間麼?”仲朗士傑微笑答道,“非要我來說,我也只能說這就是世間諸多煩惱中的之一之二罷了。或者就是神佛見我等愚笨,以種種方法來逼迫我等省悟。”

    “哎,我見美朵已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卻沒想還是如此脆弱的,真是上天不公啊。”賀遠至嘆道。

    仲朗士傑又說道:“美朵雖然有神靈的護佑,但終究還是平凡的人。與諸族中衆多的女子一樣,沒有什麼不同。”

    “哪裏有許多阿嫂一樣善良的人呢?”賀遠至記起美朵,只有心痛。

    “不能這麼說的。至於有的人貪婪一點,有的人和善一些,都是佛祖或神靈對他們開示後,自己抗禦內心的魔鬼的決心,有大有小的區分罷了。也許你是不信神佛的,那也沒關係,只要多問問自己的內心:若是產生了對別人不利的念想,那就是魔鬼在攪擾你的神智,要趕快警醒,不要繼續作惡。以免更添煩惱,徒增罪惡。”仲朗士傑說着,又要氣喘,傷口痛得不能再說下去。

    賀遠至趕緊安慰他,說道:“仲朗兄休息一下。”

    仲朗士傑擡頭看着山林中的飛鷹起起落落,目光不能移開。

    ~~~

    段晏一邊帶着同袍快速趕來,一邊不停地祈求着“佛祖啊,快讓阿史那博恆跑掉罷。哦不,快讓宋六捉住他罷,立即殺死他,不要問他話,以免那賊人說出我來。寬恕我這樣的祈求罷,我實在是太害怕那賊人的眼神了。”

    幾人身後揚起陣陣沙塵。

    宋通看着阿史那博恆,憤怒地喝道:“阿史那,你還要怎樣?裹挾同袍叛逃、搶盜御馬、勒逼節帥,哪個不是死罪!若將節帥返還,我就放你出去,好在同袍一場!”

    阿史那博恆喊道:“宋六,你與十一兄都是好兄弟,只是十一兄太過警惕,又已知道我要北歸的事,我不得已一箭射死了他!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我雖不信來世,但是也悔恨不已!我知道這樣做已經沒有了退路,只好帶着節帥往北面走一段了。”

    說罷,掃視着對面曾經的同袍,阿史那博恆心裏也是不捨。

    “等一下!阿史那!”宋通心裏痛傷賀遠至竟然死在自己同袍手中,但此時也不是悲傷的時候,趕緊喊道。

    “什麼事?”阿史那博恆問道。

    “節帥喜聽軍中鼓樂,就請求你,讓我們爲節帥奏上一曲,也算是爲你送行罷!”宋通哭着哀求道。

    “不必了!我還要趕路。”阿史那博恆雖然留戀,但也狠心說道。又覺得委屈了崔希逸。本來自己平日裏就是很畏懼崔希逸,此時把他逼在這裏,手心裏也是發汗。畢竟這是靜怡的父親啊,自己再是野蠻粗魯,父母恩情也是懂得的啊。

    想到這裏,他就對崔希逸悄聲說道:“節帥,我聽了您在休屠城的說講,心中愧疚萬分!但現在已無法回頭。阿史那罪該萬死,只是請您伴隨一程,絕不敢加害您的。您現在想聽軍鼓麼?”

    崔希逸閉目不答。那邊,宋通等人早已跳下馬來,十餘人各自將腰鼓掛在身上。

    宋通喊道:“就當是爲你送行!只是記得不要傷害節帥!”說罷,他身後的十來人,排成戰陣的錐形隊伍。

    宋通喝令:“起!”

    一陣輕風吹過,地面上揚起陣陣沙塵,河水上、草叢間,也都閃爍着夕陽的金輝。“咚咚”的腰鼓聲,震動着這片寂靜的原野。

    阿史那博恆大笑道:“能夠看到宋六兄率衆鼓舞,也是值得記憶一生的好事!”

    宋通等人奮力以掌擊鼓,伴隨着鏗鏘的鼓聲,十幾名黑衣甲士挪動着腳步,或進或退,變換着隊形。

    雙手有力地拍擊,雙足強健地頓踏。遍地煙塵中,宋通等人的身影漸漸模糊起來。只有震耳的鼓聲,不斷穿過阿史那博恆的耳膜,震撼着他的內心。

    軍中的攻鼓,要麼是在帳中,要麼是在校場,還真沒有在這樣的曠野中聽過。回到了大漠,恐怕就再也聽不到這樣的鼓聲了。這令人激憤、令人躁動、令人血脈賁張的軍鼓,被同袍們拍擊起來,纔是最爲震撼,最爲感人的……

    阿史那博恆不禁暗自慨嘆道“宋六、賀十一,我的好兄弟,阿史那真的是瘋癲了,所以會這樣絕情。是突厥人的勇悍在嘲諷我麼?使我這樣狂躁不安?只有想到靜怡,纔是自己最爲安寧的時候。靜怡,還能再見麼?”

    一陣狂風吹來,驚擾了阿史那博恆萬里遊蕩的思緒。他正欲擡起手來,擦試一下被風沙遮迷的眼睛,卻聽得身邊一陣怒吼聲:“擒住他!”

    阿史那博恆大驚,仔細看時,心裏更加驚恐。宋通等人趁自己遐想之時,早已靠攏靠過來!

    他們丟掉了腰鼓,拔出了匕首,如惡煞一般衝了上來!那尖銳的刀尖已然逼近了他!

    ~~~

    賀遠至與仲朗士傑呆望着那片山林,癡癡地不願挪開目光。

    微風吹來,賀遠至轉頭看向仲朗士傑,猶豫許久問道:“如果說人們因爲因緣而遇合,現在的阿嫂就是與仲朗兄的因緣了結了麼?”

    “或許是我讓美朵傷心了,她就先去了天界。但她肯定不是真生氣的,會在那裏等我的。就像她坐在氈帳裏,唱着歌謠那樣。因爲她把她心愛的拉姆和朗納森留給了我,就是要我不要忘記她的。她肯定是累了,先去休息一下了。”仲朗士傑深情地說道。

    看看神情悲傷的賀遠至,仲朗士傑輕聲問道:“賀兄弟,我知道漢人很在意自己名姓。但美朵一直叫你朗仲,你有沒有生氣呢?”

    “沒有的!我當時是把戰死的同袍的行軍袋掛在身上,阿嫂以爲我叫‘梁仲’,也的確很相近的。而且,阿嫂也說;朗仲是個好名字。我怎會生氣呢?”賀遠至哽噎着說道。

    “或者,你以後只能叫做梁仲了。”仲朗士傑嘆氣說道,“漢地的人都說你死了,活着也是叛逃了。你回去只會被殺死的。”

    賀遠至嘆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原來還想悄悄打聽一下的。現在,你告訴我是達昂毋謙說的。我更加是沒有了頭緒。”

    仲朗士傑盯着賀遠至的眼睛,問道:“你當我是兄長麼?”

    賀遠至急道:“仲朗兄,這還要說麼?你是我的阿兄,美朵是我阿嫂!”

    “這就好。我們這裏,做兄長的都很厲害的,你們漢地也差不多罷。”仲朗士傑笑了一下,接着說道,“當然我也不會打你罵你的,我要分給你九十隻羊,還要給你找個蕃人爲妻。”

    賀遠至既感動仲朗士傑的誠摯,又難爲情地說道:“阿兄的羊只都是您與阿嫂一點點蓄積起來的,我哪能這樣白白拿走呢?”

    “不是白送給你的,是佛祖給了我智慧。我在俘虜營,”仲朗士傑想起來,仍是不堪回首。

    止口許久,他接着說道,“在那裏,我雖然心急如焚,但也沒有辦法逃走。後來被達昂毋謙放走,他說因爲與你是好兄弟,他也知道我和你是兄弟,纔會這樣做的。我既然知道你不能再返回軍營,邊逃跑就邊想,想出這個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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