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太子追妻總掉坑 >第106章 憂鬱的學生
    商音可謂絞盡腦汁,《女則》的作者是誰?這個問題估計天下女子就她不知道吧。</p>

    忽而想到莊孟的“婦人從人者也”言論,她就覺得這本該挨火燒的《女則》說不定就是莊子跟孟子這種男性的聖人“合謀”搞出來的產物。</p>

    然後她鬼畜地回答:“莊子,不是莊子那就是孟子。”</p>

    “……”</p>

    李世民的文德皇后估計氣得要從昭陵裏跳出來。</p>

    “唉,雖模樣好,擅音律,不過連《女則》都搞不清楚的秋娘可請不得,不能叫她教壞了我女兒。”王夫人是前所未見地搖搖頭,給了一筆盤纏費就打發了。</p>

    這樣不中聽的話,依商音的急燥性子,她肯定跳起來豪言壯語地反駁了。如今對於王夫人的話也只是嘴角閃過譏笑,並沒有接過那筆盤纏小費,謙虛有傲氣地說:“夫人說得是,奴的確身份卑微,因生活所迫淪爲市井上唱曲教藝的秋娘,學識和見識自然不能與大家閨秀睥睨。人因身份與地位區分貴賤,但人性品質的貴賤卻由不得地位身份。商音知‘無功不受祿’的道理,如今走這一趟是商音的福氣,奴家自養的馬兒四肢矯健,車伕忠厚又能幹,無需盤纏費。”</p>

    這戶王家也是本分人家,也沒幹過狗眼看人低的事兒,王夫人本也是無意脫口,卻被懟得啞口無言,臉色頓起幾分慚愧紅,心中微微敬佩這個十六歲的秋娘樂伶,語言不免放軟客氣:“曲秋娘還請慢走。”</p>

    商音禮貌一笑轉身辭去,出門看見趴在窗櫺上的垂髫小女,垂在耳邊的蝴蝶髻頗俱稚嫩,緋霞色的半臂小骻是主人才穿得起的錦緞成色。她下了墊腳的木凳子,鸞鳥形的銀墜兒隨着動作鐺鐺響,想必是因爲好奇往房內窺望已有許久了。</p>

    商音路過對她相逢一笑,然而小姑娘卻不笑,像是嬰孩認生般的冷漠,仰起臉蛋望着商音,眼神裏有點天然呆滯,而眉毛卻似有千金騾黛描過般,與生俱來的亮麗。</p>

    這女孩好生奇怪,面相上一點也不似大戶家無憂無慮的女兒該有的活潑伶俐,商音走過她身邊時,她忽然漠然地開口:“我,認識你。”</p>

    忽略這種漠然,商音真誠笑答:“嗯?你跟我說話,那我也認識你了呀!”</p>

    她臉上沒有微笑,緊閉着脣,不願意再說什麼。</p>

    王夫人聽到女兒說話,竟驚喜萬分,差點沒從窗口跳出去,急急忙忙繞到孩子邊,親切喚:“真奴,你在跟誰說話呢?”</p>

    “救命恩人。”</p>

    “誰是救命恩人?”</p>

    小女孩又直直望着商音,用眼神來回答。</p>

    面對這位小真奴的小眼神,商音一下想起來了,“喔!你是去年在馬蹄下的那個小女孩!”</p>

    真奴面無情緒,微微點了下頭。</p>

    去年那日鄭王的瘋馬當街傷人,商音扮的是男裝,王夫人雖在場,眼神終究輸給了五歲的小女兒,現在瞅着商音望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笑呵呵言:“不曾想我們有這樣的緣分,那日多謝曲秋娘相救。”</p>

    這位真奴便是王家要學音律的女孩,如此機緣,順水推舟,王夫人歡天喜地將商音留作教習,贈了十條束脩。其實,請她,還有不能對外言語的因素。</p>

    王家是地主庶民,儘管家底殷實,戶庭寬敞,都只能按照普通百姓的規格來蓋,種滿牡丹菊花的迴廊錯綜連接,左右都有屋,俱是懸山式的平房,院合四角的桑竹榆槐繁盛成蔭,淳樸之風盡在其中。穿過一座假山,池中設有對月亭臺,王家的長子王承升腹有墨池,才學橫溢少人可比,亭臺上的對聯皆是他親作,廊頭的詩壁也落有其佳作。</p>

    在與王夫人一步步賞景的聊天當中,商音對真奴增添了許多瞭解。</p>

    王夫人冗長地嘆了一氣,哀愁地道來:“真兒幾乎從不跟生人說話,她是個不合羣的孩子。以前天寶戰亂,我們便投奔到姑蘇,真兒生在姑蘇,與外祖父的關係竟比我們做爺孃的還好,後來她親眼目睹到外祖父逝世就生了場大病,在此之前,她還不明白什麼叫做死,只是以爲人死了就像木頭那樣不能說話了。後來她心中打了個結,憂鬱着不愛交流,覺得萬物皆有一死,不如不曾知道它存在過,連走路踩死一隻螞蟻她也要鬱悶上幾天。‘死’這個字,是她對這個世界不可言的誤解。”</p>

    “說到底也是心理陰影,商音冒昧一問,可有帶她請過大夫?”</p>

    “何止是請大夫,道士僧人都請來了,有人說我家真奴是冤魂附身,要把她身體裏的魔鬼驅趕出去,跳大仙也沒治好。更甚的,水淹,火燒,鞭打,禁閉,什麼她都受過了,不論如何她都還是那樣膽怯,對熟人就是呆忖地望着,對於生人便是陰森森地盯着。唉,我做母親的,都忘記了孩子笑起來是什麼樣子。”王夫人說着,一面掩帕咽咽地哭泣起來。</p>

    “夫人恕商音冒言,貴女還只是個孩子,不應盲目信從鬼神之說,反把孩子折騰嚇壞了。”</p>

    “但凡有點法子,又何須這樣,如今只不過是在琴棋書畫上下點功夫,叫她學學音律,好有個人引着她說笑,不至於終日無趣罷了。”</p>

    她們邊聊着轉過迴廊,能看見真奴獨孤地坐在不遠處的石墩上,她採擷好一把雪白的蒲公英,輕輕一吹,像一場飄過眼簾的夢幻飛雪,無根之物最是自由,畫面瞬有佳人遺世而獨立的美感。</p>

    可風又不作美,一個逆風突然吹回來,蒲公英全粘在了真奴的小臉蛋上。</p>

    “討厭!”她生起氣來,小手一撒,扔下那把光禿禿的蒲公英就跑開了。</p>

    金風,玉露兩名大丫鬟踏起小碎步,適當有距離地跟上小主子。</p>

    商音看到這樣的場景,挺頭疼的。有東家授命在身,薪水在兜,職業道德就是人品,別說是個不好溝通的小學生,就算是個聾啞的老學生,商音也得教會他昂首“鵝鵝鵝,曲項向天歌”來。</p>

    正式教學第一天,商音什麼樂器也沒帶,就在院子裏跟真奴隔着一張矮几,像對弈的雕塑人一樣坐對了一個上午。</p>

    商音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麼無聊的人,本以爲她會忍不住先開口,最終是自己忍不住引着她說話:“小真奴,你今天穿的衣裳真漂亮呀!”</p>

    過會,馱着背坐的真奴慢慢吐出四個字:“我不姓小。”</p>

    商音爲她的“幽默”有種暈死的趕腳,“王真奴,你知道我是來幹嘛的嗎?”</p>

    “我不叫王真奴。”</p>

    “那叫什麼呢?”</p>

    “不告訴你。”她說。</p>

    “喔——”商音似懂非懂地拖着音調,“‘不告訴你’這個名太酷了!又長又好記!”</p>

    真奴沒料到商音會這樣說話,擡眼慢慢看了下她,又歪下頭來不厭煩地把自己的襦裙玩捏得皺巴巴的。</p>

    “露比真珠月比弓。”她忽而唸唸有詞,“我的名藏到比喻裏了,你找不到。”</p>

    (注:借白居易詩句“露似真珠月似弓”而改,因這時白居易還未出生,不好直接引用他的詩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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