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太子追妻總掉坑 >第121章 蒹葭
    王遇示意停下,心想自己甚少與女人打交道,便知是商音的人。</p>

    商音也正納悶,與大家一個不漏地道別過了,現下都已出了城門,會是何人來喚。</p>

    等瞧清了來人,原來是蒹葭,她展着一張稚嫩紅通的笑臉趕上來,像是不合時節的花朵突然在秋季裏旖旎盛開,讓人眼前一亮的意外。</p>

    “蒹葭,你怎麼來了?”商音想着許是阿姊派來的,畢竟剛纔已經託李適送書信給王歆道明一切了。</p>

    哪知蒹葭一語驚人:“太子殿下讓婢子服侍在小娘子身邊,一同回成都。對夫人說是殿下特地遣蒹葭爲小娘子的身邊人。”</p>

    蒹葭嘴裏說的夫人,是指王遇的嫡妻鄭染荷,也就是王歆的親孃,商音名義上的母親。</p>

    遣了一位陪嫁丫鬟回來,李適無疑是在直白警告鄭染荷:本太子已經抓到你女兒替嫁的小辮子了,請鄭夫人好自爲之,不要生事。</p>

    王遇是個明白人,明白李適把王歆的陪嫁丫鬟撥給商音的內在涵義,心中不覺一慚,面子上卻隱藏得極好,什麼話也沒有說。</p>

    商音也深知李適的此舉警告得有水平,不動聲色,就替自己給鄭染荷來了一記下馬威。</p>

    馬車繼續在長安城外鋪着陽光的道路迤邐前行,李適佇立在城門的郭外城之上,瞭然輕鬆地俯瞰他們此時的動向,直至隱入路轉蜿蜒處。</p>

    “殿下。”吉貝一身暗紅色的衣袍,靴隨衫色,利落又幹脆。候主待命。</p>

    “這是我能給她最後的自由,你在暗中,要保護好她。”</p>

    那麼深厚情感的言語從他嘴裏說出來,就是“話以稀爲貴”。</p>

    她遵命道:“吉貝旦在一日,便替殿下護她周全一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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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蜀這一路崎嶇艱難,從關中出發,過數條古道,經漢中盆地,翻越大巴山,南下劍門關……不折騰輾轉半個月是到不了成都的。</p>

    驛站每隔三十里一設,王遇是朝中官士,途中免費住官驛,其僕人便住在官驛外的舍旅中。</p>

    歇在驛站的時候,蒹葭手巧地閒不住,在外面採了一大把狗尾草坐在驛站的院落裏編呀編,那些毛茸茸的小動物就從她指法間裏綠油油地活神活現,鷹隼,青鶻,鷂子,拂菻狗,毛龜……</p>

    “蒹葭,你編的小動物都不尋常啊!”商音瞧見了都不太認識那些動物,因爲實在細緻,一眼就能跟平常的阿貓阿狗區分開。</p>

    “我編的這些是在長安城小兒坊養的寵物,五坊小兒給東宮獻來時我見過,我都叫不出那些寵物的名字,但它們真真跟宮裏的主子一樣金貴,飼養它們的小兒恐怕都要沾光得意呢!”</p>

    蒹葭歡快的話中,小兒坊是大明宮旁側爲皇宮飼養寵物的作坊,其中以雕坊、鷹坊、鶻坊、鷂坊、狗坊這五塊區域爲主,飼養寵物的人員稱之爲“小兒”。</p>

    她編出了那些所見所聞,還剩着好多狗尾巴草,看見驛站裏飼養的羣馬,這才編了一羣普通的駿馬出來。純真爛漫地數着那些成品,口中喃喃地說:“……一共二十四個,回府以後那位李夫人的小郞君們每位分五隻的話,我再編一匹駿馬那就夠數了……”</p>

    十三歲的小女孩真是單純無憂得可愛呀,厭不其煩地編起這些瑣碎小物品,第一時間想的就是將它們送給親近的人。商音默默地看着蒹葭,心中漸漸升起一股暖意。</p>

    “小娘子,這驛站的馬爲什麼脖子上腿上都映着朱墨的字呢?”</p>

    蒹葭趴在欄杆旁望,其實她好奇挺久了,想着可能是在註明良駒的品種吧,但這又不是飼馬場,不太可能呀。</p>

    這一問商音訝異了,才知道蒹葭並不識字,這原是家境貧寒的苦。</p>

    “官驛的驛馬歸朝廷編制管轄,喂的飼料是公糧,馬身上標記的是驛站名跟所屬州名,方便查詢。”</p>

    蒹葭的不好意思中帶點失落,“哈哈,字識我,我卻不識它,不然我就不會問這麼愚蠢的問題了。”</p>

    商音慰藉:“每個人生下來都是不識字的,誰不是後來才學會的呢!”</p>

    “前久我在太子身邊伺候的時候,他教我寫自己的名字,可是‘蒹葭’兩個字筆畫那麼多,我總把兩個字的字根混淆,太子那張嚴肅莊嚴的臉,都起了不耐煩的表情。”</p>

    折下一枝清香的木樨枝作爲筆,商音在沙地上劃出雄渾肥厚的篆書“蒹葭”二字,笑道:“人即使再目不識丁,自己的名字一定要會寫。”</p>

    “小娘子以枝杈爲筆豪寫的字真是漂亮,快要飄出桂花香來了。”蒹葭高興地擊掌,樂得就像是自己寫出來的一樣,然後東施效顰也闢了一枝木樨一筆一劃照着寫。</p>

    奈何筆畫複雜,蒹葭寫寫擦擦,沙地摩挲了一遍遍,橫是彎曲的,豎是歪扭的,縱橫交錯的“蒹葭”,有如初生的小蚯蚓們拖着軟糯黏稠的身子從泥土裏鑽出來。</p>

    “蒹葭,你爺孃是識書字的?”如此詩意的名,商音覺得這不是奴隸人家起的名字。</p>

    “不呢,我原名土極了,叫‘荻花’,賣進了王家後,玉樹姐姐嫌棄我名字上不得檯面,說我跟在她手底下學做事便很配得‘蒹葭’這個名字。後來讀過書的人告訴我說,蒹葭是低賤之意,不過我覺得很好聽,並不討厭。”</p>

    “荻花便如同蒹葭了,我教你一首優美的詩歌。”商音說着,用宮音曲調清唱,“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p>

    唱的歌很是動聽,即使聽歌的人是個白丁。</p>

    當然,商音會翻譯給她聽,“蒹葭蒼蒼”就是說,那叢蒹葭長得十分繁茂又漂亮。</p>

    就好比那個叫蒹葭的小女孩,雖然不是高貴的名花,但是它就是以如此詩意的姿態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p>

    ……</p>

    蒹葭覺得,伺候王歆跟伺候商音同樣是伺候人,但給人的心情就是不一樣。</p>

    王歆隨便一句話,都是日復一日循環重複的指令。</p>

    而商音這樣一句話,就好像聽到大知識了。歡得她喜呼:“在倡家長大的女兒竟也能像從宏文館走出來似的!”</p>

    “呵,倡家……”商音微微一笑略之,“是嗎?”</p>

    “蒹葭知道,小娘子肯定不是普通人,太子心上的人,阿郎也關心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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